3 扑灭东北鼠疫备尝艰辛 正式委任状送达,除宣明官职外,他的薪俸每月300两银子,合龙洋450元,这使伍连德喜出望外,立即修书请夫人乘最好的轮船来京会合。春风得意,走马上任,踌躇满志,希望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对学堂有一番改造。但孤掌难鸣,从1908年到1910年12月,两年多时间业绩平平,他后来是耐着性子过日子,等待新的机会[14]。恰是这年秋冬之际,西伯利亚流行鼠疫,很快延及东北一带。外交部交涉委员旋绍基电召伍连德赴京商谈,特别是日俄势力正觊觎东北,扬言中国无人可领导防疫。局势发展下去,很难说彼等不会借保护侨民之名派兵入境要挟,致使主权沦丧[15]。施氏乃美国康奈尔大学硕士学位获得者,精通中英文。1905年作为使节团成员到过槟城,与伍氏相识。他深知伍氏虽然年轻刚过30岁,防疫方面亦乏实际经验,甚至中国话说得还不如英语流利。但血气方刚,爱国爱民之心强烈,有过极好的流行病学、细菌学、医学训练,又兼通法、德等国语言,对于防疫和协调外国侨民事务,正是不可多得的人选。伍氏受命于危难之际,两日后,即12月21日,便束装就道。带了一名助手,是军医学堂的高材生林家瑞,尚未毕业,但中英文均好,口译或代拟文稿,恰可补伍氏之不足。随身别无它物,只有一架英制显微镜及一些细菌研究必需的实验器具。到达哈尔滨那天,正是圣诞节前夜。伍氏的身份,最初只是瘟疫调查员[16]。 圣诞节一早,两人先去拜访余道台--前任道台则正是施绍基。余道台举人出身,不懂外文,对疫情了解也甚浮泛简略。伍连德告别之后,即与林家瑞决定到傅家甸(今哈尔滨市道外区)疫地查访。该地已有熙良总督派驻的姚、孙二位医生在总商会门口迎接。二人毕业于北洋医学堂,一为广东人,一为福建人,与伍、林颇能合作。据姚医生报告,过去一月病患不多,每日一二起;后渐增多,当日已有十余人死亡。全市仅他们两位医生、5名护士,人手十分不足,病人只能由警察帮助送至“疫房”(一间公共浴室拨充)。居民常有把尸体抛于马路边之事,赖政府购棺木埋葬。他们一起去见陈县长和警察长,对疫情亦所知不多,不过都表示了协作态度。 12月27日这一天有一位嫁给中国人的日本客店女老板突然死去。死前有咳嗽吐血的症状。姚医生曾提到疫者病多先起于肺部,情况相似。伍连德立即带着助手和检验器具前往。客店黑暗拥挤,家境不富,所穿和服也是最廉贱一种。他们从死者心腔抽了两管血,又从肺、脾等组织取样。尸体缝好仍置于政府棺木中埋葬。一切只能悄悄进行,暂时不想让人知道,因为这不仅在傅家甸为第一例尸检,而且在东北疫检也恐是第一例。总商会借出一间空房作实验室,在显微镜下发现了大量疫菌。于是迅即将此结果报告给北京当局和当地官吏,并邀余道台、陈县长、警察长等同来观看,以示不诬。通过这一例检验,伍连德强烈认为:目前的流行是肺炎疫(肺鼠疫),主要通过人与人之间传染,与一般的通过鼠蚤传染的淋巴腺鼠疫情况不同。可是当时的医生和防疫当局,对此还闻所未闻。一般皆以为鼠疫完全是因老鼠传染。 伍连德根据这一重要发现以及疫情传播蔓延的方式、路线,随即提出了9条建议,其中特别强调了疫者的隔离和对火车交通的管制。他认为,疫之初起是与满洲里一带草原捕土拨鼠人有关。山东人最多,常年有万把人蛰伏候捕,每捕得二三十条,即到客栈剥皮、染色、冒充黑貂出售,而客栈一个炕上挤睡二十余人,一有得病即可传染他人。9月间已发现不少人咳嗽、吐血、发热,不久即死亡,死者全身皮肤青紫。10月有病例出现于满洲里,于是引起居民恐慌,开始乘火车向东南之哈尔滨等地逃避,沿线530公里,各站都有人下车,疫情迅速扩大蔓延,并且沿铁路已南下向关内发展。东北铁路分属俄国、日本,伍连德因此要求北京向俄日提出交涉,促其合作。 姚、孙医生租下一座房子作消毒站,储起许多硫磺、石灰。姚医生对消毒颇有研究,硫磺在罐子中燃烧产生浓烟,可以杀死空气中的细菌,石灰水喷洒墙壁地面。这也是中国人传统的消毒驱虫之法。另一间空房则作为实验室,伍连德在此放置显微镜和各种医学用具。这时,伍连德发现已有一位日本医生在作检测,不过他只是抓老鼠作化验,是南满铁路局派来调查瘟疫者,当伍氏告诉他目前的流行与鼠类关系不大时,他不太相信。 元旦前夕,伍连德拜访了俄国铁路局总督贺威将军,要求拨借几节货车车皮充作病人家属隔离之用,贺氏很合作。在座还有该局医药处主任、波兰人埃新斯基,哈尔滨俄国防疫局局长柯契洛夫、铁路医院高级医官波古契等。埃新斯基对检验所见很感兴趣,要求借片子一看。伍氏又拜会了各国在哈领事。日俄两国的总领事只关心政治,不关心疫病;英法领事态度冷淡,纵使他们听说伍氏曾在英法就学;只有美国领事洛奇·格林,一位哈佛大学毕业生,热忱而友善,十分鼓励并相信有组织地进行防疫,必能成功。他表示愿意随时提供帮助。对于年青而初负不可预知的危难责任的伍连德来说,这种精神支持是十分重要的。 可是,大多数外国医生对伍连德这位中国医生的看法不屑一顾,甚至是不信任的。一位应召前来防疫的法国医生、原北洋医学堂教授梅思耐,43岁,有过防治腺鼠疫的经验,初到哈尔滨即向总督熙良提出要求委为防疫主任,总管防疫事务。在与伍连德讨论疫情时,根本反对伍氏之人与人传染为主要途经的看法,固守他过去在印度等地防治鼠疫的经验。他认为伍连德少不更事,太年轻,没经验。伍氏微笑一下,顿时使他暴跳如雷,认为是在讥笑他,责骂起来。伍连德愤而退出,回旅馆起草电稿向北京请辞。24小时后复电到达,免去梅氏职位,伍连德照旧工作,并经各医官推举,任总医官,负起了全责。官员们也表示衷心合作,全力支持他领导防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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