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另一方面看，国家制度被民众所接受的并不是其全部，从上面的研究我们发现，地方上的祭厉传统并没消失，而是在厉坛的名号下延续着自己的传统。他们会按照自己的观念对孤魂野鬼加以理解，按照关系的亲疏，将其归类；厉坛的修建和祭祀的过程都与制度规定相去甚远，有些地方甚至把厉坛当做一个企业来管理经营。这说明，地方文化传统在面对国家制度时，其外表虽稍有变化，但实质并未马上改变，而是继续在自己的文化脉络和社会结构中得以延续，只是，其宗教意义不断加强延续，而朱元璋在设立厉坛制度之初的地方统治之义已不见踪影，并且那种以里甲为单位的祭祀组织亦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则是以地方宗族为单位的祭祀活动。
    由此，我们便可看到，当一项国家制度在向地方社会推广时，它是在何种意义上实现了其目的，其对地方社会和文化传统在多大程度上产生了影响，地方民众又是如何将自己与王朝的国家意志和谐共存的，厉坛在进入地方后，其自身又会如何发生变异，凡此种种，都需要我们作具体细微的研究。
    ①[明]徐一夔，等撰：《大明集礼》，嘉靖九年刊本，总序。
    ②关于此，学者研究较多，可参见：1.[日]和田博德：《里甲制与里社坛、乡厉坛--明代乡村统治和祭祀》，收录于《西方与东方--前屿信次先生追悼论文集》，汲古书院，1985；2.[日]滨岛敦俊：明清江南城隍考--商品经济的发达与农民信用，原载《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91年第1期；3.郑振满：《神庙祭典与社区发展模式》，刊于《史林》，1995年第1期，后收入郑振满著：《乡族与国家》，第210-237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第1版，本文论述即根据此录文；《明清福建里社考》，刊于《家庭、社区、大众心态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黄山书社，1999年，后以《明清福建里社组织的演变》为题收入郑振满著：《乡族与国家》，第238-253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第1版，4.刘永华：The World of Rituals:Masters of Ceremonies(lisheng),Ancestral Cults,Community Compacts,and Local Temples in Late Imorial Sibao,Fujian，[加]麦吉尔大学(McGill University)博士论文，2003；《道教传统、士大夫文化与地方社会：宋明以来闽西四保邹公崇拜研究》，载《历史研究》2007年第3期第72～87页。
    ③[乾隆]《绍兴府志》卷三十六《祠祀志一·坛庙·府城》，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刊本。
    ④[明]王演畴著：《古学斋文集》卷三《清远乡厉坛记》，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刻本。
    ⑤[清]金玉纂述：《太湖备考》卷六祠庙，据乾隆十五年刊本。
    ⑥相关研究可参见：1.杨讷著：元代社制研究，载《历史研究》1965年第4期；2.胡兴东著：元代“社”的职能考辨，载《云南师范大学学报》2007年第4期。
    ⑦[明]刘春撰：《东川刘文简公集》卷十九《岳州太守李侯祠碑》，明嘉靖三十三年(1554)刻本。
    ⑧[明]李时勉撰：《古廉文集》卷十二《行状》，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⑨[明]黄居中撰：《千顷斋初集》卷二十四《文部·明奉直大夫南京工部营缮司员外郎止庵方公行状》，明刻本。
    ⑩见《宁化县曹坊乡滑石水东张氏族谱》卷一《厉坛记》，引文撰于清嘉庆二年(1797)，此族谱现藏于宁化县档案馆；此文为好友廖涵于田野中所获，承蒙惠允使用，特此感谢。
    (11)《白砂傅氏宗谱》(二)，卷首《礼祀·进士塘厉坛记》，傅文钰等主修，民国十六年重修，刻本，本引文录于厦门大学民间文献研究中所藏复印本。
    (12)(上杭)《白砂袁氏族谱》(一)卷首《祈报·白砂塘厉坛记》，袁锦卿、袁滨编辑，道光二十九年(1849)己酉四修，引文采录自厦门大学民间文献中心所藏复印本。
    (13)前揭《宁化县曹坊乡滑石水东张氏族谱》卷一《厉坛记》。
    (14)此祭文为刘永华教授拍于马益盛民国抄本，现藏于福建省连城县四堡乡马屋村马传永处，承蒙惠允使用，特此感谢。
    (15)《曾氏八修族谱》(1944年)卷一《厉坛记》，现藏于宁化县档案馆，此文为朱忠飞师兄等人于田野中所拍，承蒙惠允使用，特此致谢。
    (16)此祭文与前揭永华师惠允使用祭文同出一处，在此一并致谢。
    (17)前揭《白砂傅氏宗谱》(二)，卷首《礼祀·无祀义坛》。
    (18)前揭(上杭)《白砂袁氏族谱》(一)卷首《祈报·公王坛、厉神坛》。
    (19)《乐安郡孙氏十修族谱》祭字号，卷首上《记·厉坛记》，现藏于宁化县客家公祠，此文承蒙朱忠飞师兄惠允使用，特此致谢。
    (20)如[宋]谈鑰：《吴兴志》：“邑厉坛，倚郭县不设，附郡厉坛同祭”，见(嘉泰)《吴兴志》卷六《坛壝》。
    (21)[清]《乐安郡孙氏十修族谱》祭字号，卷首上《记·厉坛记》，现为宁化县客家研究会藏书，此文采录于厦门大学民间文献研究中心复印本。
    (22)如徽州地区现在依然保留有大量祭祀无祀之鬼的“孤坟总祭”石碑，其与厉坛之间的关系目前尚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