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祖朱元璋诏书中也的确论述过民本问题,强调“厚民生”。洪武四年五月《免两浙秋粮诏》指出:“食惟民之天,民乃邦之本。”⑧翌年十月《免应天太平镇江宁国广德五府秋粮诏》又说:“尝闻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此有国家者,所以厚民生而重民命也。”⑨从治国理念来看,朱元璋继承了儒家的传统民本与民生思想。 颇具讽刺性的是明中叶从武宗正德开始,皇帝往往行事荒唐,疏于政事。儒臣不断上疏请求皇帝关心民生。明代大儒王守仁(1472-1529年)的事例就很说明问题,他为了使正德皇帝以民生为重,上《自劾不职以明圣治事疏》,将皇帝朝政不修归罪于己,规劝皇帝:“自兹以往,务在休养生息,无复有所骚扰。躬修圣政,以弭天下之艰;屯广圣嗣,以定天下之危;疑勤圣学,以立天下之大本。其余习染,以次洗刷。则民生自遂,若阳气至而万物春;寇盗自消,若白日出而魍魉灭。”⑩另在《申明赏罚以励人心疏》中呼吁:“伏望皇上念盗贼之日炽,哀民生之日蹙。”(11)正德皇帝置若罔闻,辜负了大臣的一片苦心。王守仁对于皇帝的苦口婆心,基于他“养遂而民生可厚矣”的理念。(12) 在清官海瑞(1514-1587年)有名的批评嘉靖皇帝的《治安疏》中,提出皇帝的为君之道就是关心民生,臣职在于建言皇帝了解民生。海瑞说: 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臣海瑞谨奏: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安事。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凡民生利瘼一有所不闻,将一有所不得知而行,其任为不称。是故养君之道,宜无不备,而以其责寄臣工,使尽言焉。臣工尽言而君道斯称矣。(13) 他将君道不正、臣职不明视为天下第一事。天下之治与不治、民物之安与不安,系决于此。 陆树声(1509-1605年)《敬献愚忠以备采择疏》建言圣学图治,解决民生为上,应令官员解决“民困”,保证民生。他说: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未有民生不遂而可以称善治者。今生齿庶繁,民力凋耗,譬之堂宇饰而杼柚空,肤革完而脂膏竭。臣昔年赴召,道途所经自江淮而北,历齐鲁、畿辅咽喉之地,见驿传冲疲,夫役烦苦,民多流徙,不胜困穷。兼闻吴越、闽广、川蜀、山陕诸处,或敝于征徭,或困于兵赋,民穷财尽,所在皆然。吏非不知民隐,然欲施赈贷则仓廪不继,事宽恤则逋敛难蠲。德泽不宣,民困何由而苏,宜敕下所司酌议裕民长策,务求实惠,毋事虚文,条列上裁,通行抚巡守令,永为遵守,使民生咸遂。不徒粉饰治平,此国本之所当虑者也。(14) 民生问题被抬到“国本”(15)的高度,旨在朝廷应以将“民生不遂”变为“民生咸遂”,即使民生顺遂为己任,这才是善于治理国家。就具体施政来讲,蠲免钱粮、赈灾施贷是舒缓民困的有效措施。在此,遂民生就是恤民生。 明朝改革家张居正(1525-1582年)为万历初政上《陈六事疏》,建言之一就是“固邦本”,认为:“以后上下惟务清心省事,安静不扰,庶民生可遂而邦本获宁也。”(16)将遂民生作为宁邦本的条件。张居正希望君臣“惟务清心省事,安静不扰”,实质是国家保证民生的重要基础在于控制宫廷用度、财政支出,防止向人民增加税收。这样国用、君德、官箴与民生联系在一起了,大臣有义务监督君德修养与国家财用。张居正上《请停止输钱内库供赏疏》,主张皇帝节约为君德,他提出:“仍乞皇上曲纳臣等节次所陈狂愚之言,敦尚俭德,樽节财用,诸凡无益之费、无名之赏一切裁省,庶国用可充,民生有赖。”(17)在他看来,俭德即君德,君主尚俭,国家财政才充足,民生才有依赖。万历二十年(1592年)首辅大学士王家屏(1536-1604年)批评皇帝“天灾物怪,罔彻宸聪;国计民生,莫关圣虑。”(18) 君德尚俭除了节约皇室、朝廷的财政费用外,也是树立风气,使得官民养成节约风气,减少人民的负担,从而保证民生。有关节俭、国用与民生的关系,明朝士大夫多有论述。 胡世宁(1469-1530年)针对军民利病、时政边备所当兴革十事,上《备边千策疏》,其第二条是“崇节俭以制财用”,该条建议: 伏乞敕户礼工三部,通查内府各项供用之物,比国初旧额加添若干,凡此无益于事者,一皆裁革。而又申谕左右勋戚之家,各守礼法,各崇节俭,各为国惜财,各为巳惜福。至于官员馈送之厚,访实治罪,而又公吏部黜陟之权以转移于上。士民奢僭之弊,立法严禁而又选法司刚正之士,以执持于下,则臣民内外节俭成风,而国用自足,民生自遂矣。(19) 认为节俭以足国用而遂民生,是官民都应树立的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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