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地处漕运地段,因地势高需要挑河调节水量,为坝挑河解决不当,影响到漕运与挑夫,官民不利,故有妨国计民生。姜宝也使用“民生国计”的用语,如他建议浚湖修闸上的《漕河议》说:“近题东南水利,专委南台侍御,而运河则仍属之漕台,漕台不得巡历地方,恐文移往来,动有稽误,中间有当题请处,谓宜题请行之,庶永永可以遵行,民生国计亦永永可称便益。”(32)此外,万历时章潢(1527-1608年)说:“方今筹民生国者计,大都言西北水利云。”(33) 关于田赋。万历时昆山人张栋就东南财赋问题,上《国计民生交绌敬伸末议以仰裨万一疏》,他说: 臣惟国家建都西北,而财赋取必于东南,辟则千金之家,所居虽在城市,而其生计全赖乎膏腴之产。野有良田,岁有厚入,以所入当所出,而充然足于用,不见其乏。迨乎出日浮,入日缩,用不足而朝夕营计,务在取盈。卒以告困,盖愈乏愈急,愈急愈乏,势所必至,无足异也。天下犹一家,而东南则富家之美产,是为衣食之源。谓当积日累月,徐收其利,不当取盈于一旦,以犯竭泽而渔之戒。非不欲取盈也,民贫甚矣。其目前之不足,正以养其有余于将来。陶朱公侯时转物,不过如此。顷岁巳来,库藏巳竭、杼柚其空而逋赋益积,未有完期。荩臣喆士忧国忧民,亦尝探极根本,悉意陈言,意在苏东南之困,而言之未必行、行之未必果,然则坐视其因而巳乎!臣东南产也,谨摘其一二,断乎可行、行之而断乎,有益于民生国计者,请下户部虚心详议,毋泥拘挛,务使国用渐舒、民财不匮、上下其胥赖哉!(34) 他认为富贵者居住城市,但是“生计”依赖于乡村的农业生产,国家征收东南赋税过重,反而得不到税收,民众则苦不堪言,于是他忧国忧民,反对竭泽而渔,主张藏富于民,还具体开列核荒田、宽改折、解白粮三条建议,以使国家得到赋税,民众减轻负担。张栋奏疏标题中有“国计民生交绌”一语,述说国家与民众交困,文中则说“有益于民生国计”,或许在强调苏民困才能俾国计。 万历时常熟人赵用贤(1535-1596年)《议平江南粮役疏》中,也谈到核荒田,具体措施是: 敕下廵抚,通查前后荒田数目,要见何县实荒若干,因何钱粮无处,何县沿江坍去若干,见今有无抵补。委官踏勘,逐亩清查明立界限开注区分,其有以熟作荒、隐蔽粮差者,许本区首告勘实,治以重罪,然后总报粮数。若果系荒粮无处,即与开豁,无得复混载书册,以滋奸胥诡寄之弊,其裨益于民生国计非浅矣。(35) 看来核荒田给“民生国计”带来的问题较大。 万历时温纯(1539-1607年)请将浙江清丈土地后查出的田赋浮额蠲免,他说:“小民均沾减征之惠,于民生国计未必无小补矣!”(36) 此外,盐法、钱法属于国计民生的大事。弘治时,马文升(1426-1510年)关心盐法,他的《重盐法以备急用疏》认为: 切惟盐课者,国家之重事,民生一日而不可缺者,以之备紧急之军饷,以之救凶荒之民命,诚有国者之大利,济时之急务也。(37) 将盐课与国家、民生联系在一起,盐税可以作为财政支出用于军饷、救灾,民生即民命。嘉靖时,周用(1476-1547年)建议改革两浙盐法,所上《盐法疏》最后说:“如蒙敕下该部详议施行,则民生国计幸甚。”(38)出自同样的逻辑。杨成(1521-1600年)鉴于有人有意建议朝廷允许各省铸钱,写信给朋友,指出:钱法乃足国富民之端,欲生钱莫若令各省自鼓铸,自鼓铸莫若令官开局而民铸之,如“诏赐通行鼓铸,国计幸甚,民生幸甚”!(39)铸钱增加流通、满足消费,国家与民众都增加了收入,国家财政充足,人民生活富裕。 宦官干政也事关国计民生。明廷往往任用太监监军或为矿监税使,士大夫指责内臣的作为有损于国计民生。如嘉靖时梁材(1470-1540年)上《查革仓场内臣疏》指出:“而又添差科道监收钱粮,禁革奸弊,法制周详,官民两便。奈何王奉等窃肆贪饕,多方掊克,名虽总督监督,而实则剥军害军,揆之钦定职掌大有相乖,用于民生国计全无寸补。”(40)认为朝廷新增官差本来官民两便,但是太监王奉贪得无厌,所以无补于民生国计。再如陆粲(1494-1551年)《劾太监阎洪疏》批评太监干扰马政,“重为民生国计之蠹哉!”(41) 综上所述,朝廷有关田赋税收以及行政要务的河政、漕政、马政与盐法、钱法,多与国家财政有关,也关系到民众经济收入与生活,概括起来用“国计民生”或“民生国计”表达。士大夫的治国平天下就是以解决国计民生为抱负。然而明朝的历史确是在内忧外患之下,为了国家军费需要,增加“三饷”,不断加派,国计影响了民生,明遗民李清(1602-1683年)曾仕崇祯、弘光两朝,历官刑、吏、工科给事中等,李清多次谈到这一问题,他说:“国计不足,暂借民间房租一年,于是怨声沸京城,呼崇祯为重征。”(42)就好像当年海瑞疏内呼嘉靖为“家净”,谓“家家俱净”。李清谈到崇祯朝官员陈龙正称赞有加,说“时持国计者,皆以加派为长策,龙正既疏陈其事,复著议数千言,大略谓:‘金非财,惟五谷为财,兴屯不足以生谷,起科不可以垦荒,惟永不起科可以垦荒。五谷生则加派可罢,加派罢则民生可安。’”(43)不过垦屯之事并未落实。当时官场还存在着务虚不务实的风气,新安官生杨光先批评给事中陈启新“受职后,国计民生兵马钱粮四项绝不侃侃直言,而今日一疏,色衣穿朝,明日一疏,御街走马,后日一疏,护日不敬。岂未为官时,天下便有许多可痛哭流涕处,一为官后,便人人迁悔改过,事事革故鼎新,天下遂到无一事可言处”?(44)连崇祯帝也是明知民生的重要性却无能为力,他说:“内治缺而后戎马生,民生促而后盗贼起。”(45)他命杨嗣昌督师讨伐张献忠,亲作诗饯别:“盐梅今暂作干城,上将威严细柳营。一扫寇氛从此静,还期教养遂民生。”(46)这仅是美好愿望而已,结果是崇祯时代靠加派维持国计造成民生不安,最终亡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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