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对敦煌的进攻打得非常艰难,前后历十一年,这就是为学界所熟知的《新唐书·吐蕃传》的记述: (阎朝)自领州事。城守者八年,出绫一端募麦一斗,应者甚众,朝喜曰:“民且有食,可以死守也。”又二岁,粮械皆竭,登城而呼曰:“苟毋徙他境,请以城降。”绮心儿许诺,于是出降,自攻城至是凡十一年。赞普以绮心儿代守。后疑朝谋变,置毒靴中而死。 这里特别指出的是,从“苟毋徙他境,请以城降”和“绮心儿许诺”看来,赞普给了尚纥心儿独立处置军政大事的权力,使得吐蕃对敦煌地区网开一面。《某判官为国相尚纥心儿祈愿文》对此也充分地肯定和热情地颂扬: 三危孤城赖犁礼,竭力而【无辞】悦纳,尽忠而两贺,惟友离异邑,恒里赏赐功高;决凝棱怜,以□济□万乘明直闻。所以帝心偏副,千户犁(黎)庶,所兾(冀)得四天书,重加相印。令一州□品,得万代无名;舒日之光,照复盆之下。我相公乃体扶明运,道合天心,类升贵受之荣,再【就出】育边【仁人】黎庶。云山无雁,去来万乘咸康;道露(路)遥长,寐梦常恒清吉。 从唐书记载看,吐蕃占领敦煌后,尚纥心儿一度受赞普之命代领敦煌,在此期间他设计杀了唐敦煌降将阎朝。但在蕃占初期的敦煌文书中,除了敦煌藏文P.t.996记载了尚纥心儿在敦煌盛宴款待并厚礼相赠一位汉族僧人事,被认为是尚纥心儿代领沙州期间所为之外[1]387,并不见其他有关尚纥心儿处理军政事务的记录,如镇压敦煌汉唐民众的反抗、分部落等,这说明此时尚纥心儿并不在敦煌。S.1438和藏文文书Fr.80记录了一位任职七年的吐蕃沙州节儿因汉人反抗而被迫自杀,此事发生于公元786年[8],上推年即公元779年。也就是说,公元779年至786年为吐蕃沙州节儿的是那位自杀的沙州节儿,证明尚纥心儿至少在779年时已经离开了敦煌,他代领沙州的时间仅是公元777-779年间的事。 尚纥心儿从敦煌率军西征东伐,进一步为吐蕃拓展疆域,即《某判官为国相尚纥心儿祈愿文》所谓“因言塞表广阔,疆长小群”。《本阐晡为宰相等就灵龛祈愿文》(拟)对此有较详的叙述: ……塞,座筹谋而决胜,敛袵(猃狁)来投;振德星于四禺(隅),八方……获千代之基而津济,百尞(僚)政王侯之盛业……伏惟公位列崇班,品居雄职,仁慈天授,忠略神资,佐明主以守边,仰精节而净疆境。 《尚纥心儿圣光寺功德颂》也有相同的描写: 伏惟令公,地侧昆仑,应瑶台粹气;河源哇水,辅千载澄波。统六军以长征,广十道而开辟。北举搀枪,扫狼山一阵;西高太白,破九姓胡军。猃狁旌边,逐贤王遁窜;单于帐下,擒射雕贵人。 这里透露出了这样一件历史事实:就是尚纥心儿在攻占敦煌后不久,便率兵继续西征。他先是用进攻沙州的方法包围伊州数年,逼唐朝守将袁庭光在弹尽粮绝后杀妻、子并自焚而城陷,时在781年之前③;继而征服了敦煌以西的割据民族回纥、沙陀等,并先后于公元787年和790年占领唐北庭和安西,使西域的大片疆土均属吐蕃的统治范围④。但汉、藏文史籍对吐蕃用兵西域的主将均不见记载,推测可能就是尚纥心儿。《本阐晡为宰相等就灵龛祈愿文》所谓“佐明主以守边,仰精节而净疆境”,就应该是指尚纥心儿为吐蕃扩展西域的大片疆土,并进行了有效的管辖和治理,其时当在公元八九世纪之交的20年间;之后于809年前后升为宰相,并赴东道吐蕃与唐朝的接壤处,从事吐蕃国政治理和与唐朝的军政交往。 尚纥心儿再次回到敦煌,应该是在公元9世纪前期,即唐元和十二年(817)以后,因为有元和五年年(810)白居易代草的《与吐蕃宰相尚绮心儿书》,这一年尚纥心儿又接任吐蕃东道节度⑤。这一时期,他已经率军攻占了西域的大片疆域,征服了所在地区的各少数民族,816年他率兵攻打回鹘;同时还不断地进攻唐朝边境。据P.5579“上乞心儿”于“未年”至“酉年”之间,先后在廓、甘、肃等州盖印度僧,邵文实认为是公元791-793年,笔者以为应当在公元815-817年间。此时尚纥心儿既然致力佛教事业于河陇地区,就说明吐蕃与唐朝战事稍缓。 二次回到敦煌后,尚纥心儿在敦煌的佛事活动十分频繁,P.2853有“宰相上乞心儿”布施疏的记载,一些吐蕃时代的祈愿文中多次提及为“宰相上乞心儿”祈福[9];敦煌藏文文书中,也有多份为尚纥心儿祈福的记载,如ch.ix.I.37和一份关于寺院落成的典礼文书中,多次提到为“大相尚纥心儿”祈愿⑥。 同时,《尚纥心儿圣光寺功德颂》、《某判官为国相尚纥心儿祈愿文》和《本阐晡为宰相就灵龛祈愿文》,都特别强调了宰相治理下的敦煌的安定和繁荣的社会景象,后者有云: 故使誉传四海,威侠(挟)三军,征旗不张,寇盗潜迹。由是退公务、启福门,正宝马以西垂,就灵龛而祈福祐。[善甲之解,意想慈云,庽兵之余,心忻法雨。]亦乃习君臣之胜道,表忠效之良谋。所以抽奉禄而助建崇修,咸家储而祈福祐;大披甘露广布其乘,召法众于二州,种津梁于万劫。 这里也表明,尚纥心儿率军东征西讨的战争时期已经结束,吐蕃占领的广大地区相对安定,特别是敦煌这一方善国神乡,让饱受战争颠簸的尚纥心儿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为他进行佛事活动创造了良好的环境和条件;同时他也产生了退出军政事务的念头,即《本阐晡为宰相就灵龛祈愿文》中涂去的“善甲之解,意想慈云,庽兵之余,心忻法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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