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历史研究中的地理学方法
    历史学和地理学的交叉融合，可以产生两门学问：一是作为地理学分支之一的历史地理学，它的研究对象是过去的无意识的大自然，研究各个历史时期地表的演变和规律；一是作为历史学分支之一的地理历史学，它的研究对象是过去地理环境之中的有意识的人的活动，它是应用地理学的理论和方法去研究有关历史现象所获得的结果。但二者研究的对象虽各有偏重，具体的研究方式也有所不同，实际上却难以截然分开。这首先是因为二者研究的对象难以分割，再则二者所用的方法都既有历史学的又有地理学的方法。广义地看，二者实可以等量齐观。关于历史地理学与历史学的关系，黄盛璋在《史学月刊》1983年第1 期发表的《历史地理学与历史学》一文中，指出有三个方面：一是研究时间的重合，二者研究的都是人类历史时期，二是研究对象的交错，三是研究资料和手段的部分相同。历史地理学的研究需要借助于历史知识和史学发展成果。要大量利用历史资料，要具有资料方面的基本功，还需要利用历史学的一些研究方法，需要历史学配合去寻求规律，更需要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谭其骧、葛剑雄在回顾解放以来的历史地理学研究时指出，就学科的性质而言，历史地理学并不属于历史学，而是地理学的一个分支。但是中国历史地理却是中国历史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且它的研究成果始终是其他各个分支所不可缺的。这一方面是由于这门学科的特殊性，因为尽管它的研究对象是地理现象，却都是发生在过去的，所以离不开历史文献资料和对历史本身的认识。而历史研究也同样不能缺少对当时的自然和人文的地理条件（历史本身赖以存在和发展的舞台）的了解。中国的历史地理学能为历史研究提供更多的利用成果，同时又能从历史文献中吸取丰富的、无法替代的源泉。（20）
    史地结合的研究，在我国源远流长。《汉书·地理志》是中国封建社会沿革地理的创基著作之一。沿革地理在中国封建社会隶属于史学范围，并被当作史学的辅助工具而应用和研究。以后历代也多有名著，如《读史方舆纪要》等。近代如顾颉刚等学者倡导组织的禹贡学会，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边疆史地研究，也多有成绩。解放以后，关于地理环境对客观历史进程所起作用诸问题，曾经引起过争议和讨论，斯大林关于地理环境作用的论断则成为主要理论依据。斯大林的论点虽然并没有在理论上完全否认地理环境作用，但在实际研究中，却极少有人专门从地理的角度去说明或解释历史。因此，解放40多年来，我国学者在对历史的地理研究方面虽然取得很大成绩，出版了《中国历史地图集》等一批重大成果，但从地理角度研究历史、说明中国社会特点等理论领域，却建树无多。候仁之在《光明日报》1988年9月21日发表的《扩大我们的科学视野--由〈历史地理学：对象和方法〉中译本出版所想到的》一文中指出，解放以来，我国在历史地理学方面虽然进行了大量的专题研究，积累了丰富的第一手资料，可是却很少有人进行理论上的全面总结；另一方面对于国际上历史地理学的新理论和新发展，也不象50年代初期那样给予应有重视和介绍。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国学者在译介国外历史地理学理论著作的同时，也对地理环境的历史作用问题，展开了较为深入的探讨。如史为乐的《谈地名学与历史研究》（《历史研究》1982年第1期）、黄盛璋的《历史地理学与历史学》（《史学月刊》1983年第1期）、徐日辉的《略谈地理环境对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延续的影响》（兰州《社会科学》1983年第6期）、章清的《自然环境：历史制约与制约历史》（《晋阳学刊》1985年第2期）、严钟奎的《论地理环境对历史发展的影响》《暨南学报》1985年第3期）、杨琪、王兆林的《关于“地理环境决定论”的几个问题》（《社会科学战线》1983年第3期）、 徐咏祥的《论导致普列汉诺夫地理环境决定论倾向的理论根源》（《中国社会科学》1986年第1期）、宁可的《地理环境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历史研究》1986年第6期）、 候甬坚的《历史地理学--历史学与地理学的交接点》（《陕西师范大学学报》1987年第3期）、 赵世瑜的《二维视野：地理环境影响人类历史的新解说》（《光明日报》1987年7月19日）、 李著鹏的《系统的输入与历史的特殊性》（《世界历史》1989年第2期）、张艳国的《东方地理环境与中国历史发展》（《社会科学辑刊》1989年第4期）等文章， 从各种角度阐述了地理环境对历史发展所起的作用，对历史学与地理学的结合作了理论上的探索。
    关于在历史研究中运用地理学方法的科学依据，黄盛璋在前述文章中指出，人类社会是在地球表面存在和发展的，各种社会活动都不能脱离一定的地区，所以对于历史科学而言，除了时间观念外还必须具有空间观念。时间和空间是历史事件发生、发展的依存基础，不可或缺。时间是发展的，空间是变化的。历史地理学对历史时期生产力的研究提供了帮助。马雪萍也在文章中指出，人类创造历史的活动是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中展开的，因此历史学不仅要有严格的时间概念，还必须有空间上准确的地理概念。人类社会的发展与其所处的地理环境具有密切关系。我国学者上述认识的形成，是同吸取国外地理学方法运用于历史研究的实践相关联的，特别是法国年鉴派的研究实践和方法，对我们提供了一定的启发。
    关于历史研究中运用地理学方法的内容，任乃强在《略谈我研究历史的方法》（21）一文中总结他的治学经验说：分析任何一个历史问题，都离不开地理条件的依据；把历史资料全面落实到地面上来，再从当时地面上的自然条件和社会条件去找寻产生这一历史事件的前因后果亦即历史地理学的研究方法，因此，我们觉得，说历史地理学是地理学的一门分支固无不可，但说它是历史学的一门分支也未尝不可。任乃强认为历史与地理综合分析的方法，用于研究地方史和经济史最为有效；用于本国史、世界史以及其他各种性质的专业史也无不相宜。其好处在于可从文献资料以外找得更多的分析手段，而与文献资料产生歧义时，又能起鉴别真伪的作用，当文献资料缺乏时，又能从地理条件方面找到正确探索方向和有效佐证。
    金哲、姚永杭、陈燮君主编的《世界新学科总览》（22）中指出，历史地理学既运用历史学的研究方法，也采取地理学的研究方法，前者主要有历史考证法，后者则包括自然地理学的方法、经济地理学的方法和地图学的方法，以自然地理学的方法为例来说，主要应用地貌学、沉积学、土壤学和孢粉分析等科学知识对实地进行考察，以获取历史地理的资料，作定相、定位、定年代的复原工作。经济地理学方法，如用经济图表和统计分析等研究方法，对历史时期的人口、经济、贸易等情况加以综合和归纳，并从中找出它们随时间变化的规律。地图学方法则有判读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