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与儒家思想的关系(2)
司马迁自称“余所谓述故事,整齐其世传,非所谓作也”(12),并非象有人认为的是出于自谦,而是他认为述而不作,君子义也,也是意在窃比孔子“述而不作”(13),以表明《史记》言之有故,持之有本。 司马迁作史的原则,一是折中于孔子,一是考信于六艺。有人说司马迁不与圣人同是非,不全对。他在很多地方以孔子作为是非取舍的标准,以孔子言论作为褒贬人物的尺度。司马迁常引孔子之言,有时并不点明,而是很自然地熔铸于行文之中,或把孔子在几处所说的话联系到一块,或稍加改动字句,而语意不变。试将这种情况列举一部分,并各自注明其出处来源: 《自序》:“敦厚慈孝,讷于言,敏于行,务在鞠躬,君子长者”。这是融汇了《论语·里仁》中“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和《乡党》中“入公门,鞠躬如也”二句而成。 《管晏列传》:“君语及之,即危言;语不及之,即危行。国有道,即顺命;无道,即衡命”,与《论语·宪问》“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意同。 《老子韩非列传》:“‘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邪?”来源于《论语·卫灵公:“道不同,不相为谋”。 《外戚世家序》:“人能弘道,无如命何。”前一句出于《论语·卫灵公》:“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后一句则是概括了《论语·宪问》中“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而成。 《晋世家赞》:“故君道之御其臣下,固不易哉!”《论语·子路》有:“为君难,为臣不易。” 《管晏列传赞》:“岂所谓‘见义不为无勇’者邪?至其谏说,犯君之颜,此所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者哉!”“见义不为,无勇者”,出于《论语·为政》。“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出于《孝经·事君章》,亦是孔子之言。 关于孔子是否作《春秋》,历来有争议。而司马迁对这一点是十分肯定的。《史记》中多次提到,“孔子因史文次《春秋》,纪元年,正时日月,盖其详哉”(14)。“是以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故西观周室,论史记旧闻,兴于鲁而次《春秋》”(15)。司马迁认为《春秋》为孔子所作,确有相当的理由。 《春秋》并非单纯的史书,而有其深刻的思想性,所谓“《春秋》,天子之事也”(16),春秋以道名分,惩恶而劝善。司马迁对此亦有深刻的理解,他认为,“《春秋》以道义”,“明是非”(17)。所谓“义”,在《春秋》中往往是以“微言”的形式来表现的。司马迁明白这种写法的必要性,他说,“孔氏著《春秋》,隐桓之间则章,至定衰之际则微,为其切当世之文而罔褒,忌讳之辞也”(18)。涉及当世之褒贬,具有极大的危险性,所以要隐而微,既可寄托真意又能避祸。司马迁把这种寓意深微的写史方法运用到《史记》中。他写当代史,特别是武帝一朝事时多用此法。班固所指责司马迁的“微文刺讥,贬损当世”(19),即指此。司马迁对武帝穷兵匈奴之事深怀不满,所以在《匈奴列传赞》中点明孔子著史“章”、“微”之区别,並引尧禹之事,刺武帝不能择贤将相,“以攻当代之罪”(20)。司马迁寓论断于叙事,也可以说是丰富和发展了《春秋》“微言”的表现形式。 司马迁继承了《春秋》“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的批判精神,对统治阶层的恶行进行无情的鞭挞。如斥责秦始皇专制无道、秦二世法令残酷,讥刺汉高祖权诈贪鄙、汉武帝穷兵黩武等即是“贬天子”的表现;贬刺田蚡恃宠骄横、梁孝王奢华僭礼、肖曹“录录未有奇节”而“擅其名”等属于“退诸侯”的寓意;至于“讨大夫”之处则比比皆是,对草菅人命的酷吏、胁肩谄笑的佞幸之徒或痛斥,或嘲讽,毫不留情。 有人认为《春秋》目的只在贬刺,司马迁不同意,认为它还有积极褒美的作用。钱大昕说《史记》意在“尊汉”(21),就是看到了其褒美的一面。司马迁叙述写每一篇世家或列传的理由,几乎都是为了“嘉”某人某一方面的成就而作,这在《自序》各序目中说得很清楚。司马迁的历史批判方法是积极的褒扬和消极的贬刺并重,这一方法学自《春秋》,在具体运用上又超过了它。 司马迁还继承了孔子的“直书”思想。所谓“良史”、所谓“不隐恶”之说都是《左传》中所记孔子之语。晋太史董狐在灵公被杀后,直记“赵盾弑其君”,以示于朝。孔子评论道,“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22)。司马迁主张直书,例多至不胜枚举,就连责备其离经叛道的班固、扬雄等人也都承认《史记》“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是“实录”(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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