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内讧解析(2)
(二)权要动摇东宫 徽宗如此赏识赵楷,臣民势必揣测皇上有废立太子之意。某些好事者甚至在林灵素的所谓“神霄府”中,将赵楷尊奉为“长生帝君”[18](卷下)。林灵素虽然只是个方技之士,但一度深受徽宗敬重。他竟敢诬蔑“京师大水临城”,“水自太子而得”[19](卷一),甚而至于‘冲太子节,不避”[20](卷一百二十七)。翰林学士赵野更是公然吹捧赵楷,“复道密通蕃衍宅,诸王谁似郓王贤”[17](卷六)。权要也几乎无不偏向赵楷。在徽宗宠信的“六贼”当中,王黼因赵桓“恶其所为”,他见“郓王楷有宠,遂有夺适之意”[21](《王黼传》);杨戬“谋撼东宫”[6](《杨戬传》);童贯“数摇东宫,力主郓邸,与蔡攸俱奉诏,结郓邸为兄弟”[22](卷五十二)。他负责修建诸王邸宅,特意将郓王邸“视诸王所居,侈大为最”,并取名为“蕃衍宅”,人们由此“知其旨意之属郓王而已”[23](卷一)。后来钦宗历数童贯十大罪状,其中之一便是“朕在东宫,屡为动摇”[24](卷十三)。问题在于梁师成与蔡京是否偏向赵楷? 《宋史·梁师成传》载:“郓王楷宠盛,有动摇东宫意,师成能力保护。钦宗立,嬖臣多从上皇东下,师成以旧恩留京师。”所谓“能力保护”云云,出自梁师成本人编造。相反,梁师成实有支持赵楷之举。陈东揭露道:“比年,都城妇女首饰、衣服之上,多以‘韵’字为饰。甚至男女衣著、布帛往往织成此字。皆是梁师成唱为谶语,以撼国本。群贼和之,更加夸尚,以动天下之心。”只是由于梁师成“阴险祸贼,最为可畏”。钦宗刚即位,梁一反常态,“欲贪天之功以为己力”,竟大言不惭地说:“定策之功,我实有之”[25](《登闻检院上钦宗皇帝书》)。《清波杂志》卷六所载与陈东所说相符:“宣和间,衣着曰‘韵缬’,果实曰‘韵梅’,词曲曰‘韵令’,乃梁师成为郓邸倡为此谶。”所谓“韵”,取其与郓同音。 至于蔡京与王黼等人的态度相反。其子蔡絛说:“政和间,东宫颇不安,其后日益甚。鲁公(即蔡京)朝夕危惧,保持甚至”[23](卷一)。朱熹或许受此说影响,并从蔡京后来未被钦宗明令处死一事加以推测,“蔡京不见杀,渊圣(即钦宗)以尝保佑东宫之故”[8](《本朝四》)。所谓“保持甚至”并无实证,蔡京与赵桓在政和五年秋天曾发生冲突倒是事实。当时事态尚不明朗,蔡京拟讨好赵桓,“献太子以大食国琉璃器,罗列宫庭”。赵桓大怒,“天子大臣不闻道义相训,乃持玩好之器,荡吾志邪”,并“命左右击碎之”。蔡京毕竟老奸臣猾,他“含怒未发”,而将怨气洒向太子詹事陈邦光,“因是遂斥邦光”[26](卷一四,政和五年八月戊申)。赵桓当时无可奈何,但对蔡京怀恨在心。难怪“钦宗即位,边遽日急,(蔡)京尽室南下,为自全计”[6](《蔡京传》)。他即刻逃跑,与其说是躲避战乱,不如说是逃避与他早有宿怨的新皇帝。陈东指出:“蔡京自谓有建立储贰之功,此语尤为悖逆”;“蔡京、王黼、童贯,盖尝阴怀异意,摇憾国本”[25](《登闻检院上钦宗皇帝书》)。 王黼的政治手腕不能同蔡京相比,他锋芒毕露,企图推倒太子。政和八年正月,刚出生仅3个月的嫡长皇孙赵谌被封为崇国公,并未违背宋朝的制度,“本朝皇太子生子为嫡皇孙,封秩比皇子”[12](帝系二之二十八)。可是,王黼在宣和元年正月刚拜相,立即依据有嫡子无嫡孙的古礼,向徽宗进谏,“以皇子之礼封东宫子,则是便以东宫为人主矣”,徽宗因此“不悦”[21](《钦宗皇太子谌世家》)。王黼“召宫臣耿南仲至第,令代东宫奏,辞谌宫。盖(王)黼欲以是撼东宫”[21](《王黼传》)。赵谌于次年六月,降封高州防御使。王黼处处同赵桓作对。赵桓对太子舍人程振很赏识,“荐之甚力,遂擢给事中”。王黼却说程振“资浅,且雅长书命,请以为中书舍人”,不久又“使言者,劾为党,罢,提举冲佑观”[6](《程振传》)。王黼甚至将矛头直接指向赵桓,他“与童贯力谋,数以诗进,显结郓邸和焉。尝密语上曰:‘臣屡令术者推东宫,命不久矣’”[22](卷三十一)。他不惜诅咒赵桓短命,其潜台词分明是请求徽宗另立赵楷为皇太子。可见,朱熹所说:“道君尝喜嘉王,王黼辈欲摇东宫”,实属言而有据。 (三)赵桓谨小慎微 如果说徽宗、赵楷父子“趣尚一同”,那么徽宗、赵桓父子的性情与爱好则大异其趣。徽宗风流倜傥,赵桓举止拘谨;徽宗多才多艺,赵楷“声技音乐一无所好”[6](《钦宗本纪·赞曰》);徽宗以“好色”闻名,赵桓“不迩声色”[27]。徽宗不爱赵桓,赵桓对徽宗的所作所为也看法颇多。徽宗宠信宦官与佞幸,赵桓“每不平诸幸臣之恣横”[28](后录余话卷一)。徽宗崇道抑佛,赵桓很不赞同,“上殿争之”[19](卷一)。徽宗穷奢极欲,赵桓在东宫则号称“恭俭之德,闻于天下”[29](卷一)。他下令击碎琉璃器,固然直接针对蔡京,其矛头分明间接指向父皇。徽宗热衷于制礼作乐,赵桓身为太子,父皇“有事明堂”,居然“不预”。太子舍人程振提桓赵桓,“非所以尊宗庙,重社稷也”,赵桓才恍然大悟,“初无人及此”[30](《程公振神道碑》)。徽宗大兴土木,赵桓不以为然,“今不固根本,于无事之时,而徒事目前之功”。据说徽宗打算接受其建议,宦官杨戬立即另生事端,他“因肆谗说,家令杨冯将辅太子幸非常”。徽宗即刻“震怒,执杨冯而诛之。渊圣(即赵桓)之言亦废”[31](卷三)。徽宗居然相信其太子会抢班篡位,并采取极端措施,将太子家令处死,足见其父子之间隔阂之深。 赵桓作为储君,面对父皇,只能忍气吞声。如宣和元年六月,开封大水,起居郎李纲趁机请求徽宗广开言路,“择其可采者,非时赐对,特加驱策,施行其说”[32](《论水灾事乞奏对状》)。徽宗不仅拒谏,并且下诏:“李纲所论不当,罢起居郎”[26](卷十四,宣和元年六月)。李纲远贬沙县(今属福建),监税务。赵桓对此颇为不满,并私下赋诗一首,其中有“秋来一凤向南飞”之句,但敢怒不敢言。直到即位后,才对李纲说:“卿顷论水灾疏,朕在东宫见之,至今犹能诵忆”[33](卷一)。 赵桓并非完全无人支持。任太子宫僚达14年之久的耿南仲,就是其坚定的支持者之一。赵桓“在东宫,当宣和季年,王黼欲摇动者屡矣。(耿)南仲为东宫官,计无所出,则归依右丞李邦彦。邦彦其时方被宠眷,又阴为他日计,每因王黼谗谮,颇为解纷”[7](《上皇帝万言书》)。尚书右丞李邦彦“与王黼不协”[6](《李邦彦传》),明里暗里多方袒护赵桓。宣和六年秋冬之交,李邦彦斗倒王黼,升任少宰即次相,或许是赵桓的太子地位得以保持的一个重要因素。赵桓后来即位,李邦彦即刻升任太宰即首相,绝非偶然。 然而在权要之中,支持赵桓者较少,支持赵楷者居多,他们对赵桓事事横加挑剔。史称:赵桓“自以地逼而望崇,每怀兢畏,讲读之暇,唯以髹器贮鱼而观之。他事一不关怀,人莫能测也”[22](卷二百二十八)。所谓“他事一不关怀”,只不过是伪装。由于善于伪装,以致把柄较少,这是赵桓的太子地位未能动摇的更为重要的因素。“每怀兢畏”则是迫于外界压力,他处处谨小慎微,心境长期抑郁,久而久之,势必养成懦弱的个性。赵桓即位后,“勤俭有余而英明不足”[32](《建炎进退志·总叙》),遇事优柔寡断,与此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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