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内讧解析(6)
宋焕“疾驰,不三日,至符离”。徽宗已离镇江,北上虹县(即今江苏泗县)。宋焕作为钦宗的信使,面见徽宗于淮河船舟之上。徽宗质问知宿州林篪拒不执行其“圣旨”等数十事,宋焕作了解释,“方都城昼闭,中外隔绝,虽御前号令,州县或不奉承,非独行宫也”。宋焕秉承钦宗旨意,要求徽宗将童贯贬至池州,“(童)贯平日败坏军政,西北之人怨入骨髓。今斥去,乃所以安众。生变之语,殆(童)贯自解耳”[1](《宋公暎墓志铭》)。徽宗无言可对,只得勉强让童贯离去。 宋焕总算说服徽宗,并陪同他走上还朝之路。到达南京应天府(治今河南商丘南)后,宋焕先回开封。临行,徽宗赐宋焕手诏一通:“通父子之情,语言委曲,坦然明白,由是两宫释然,胸中无有芥蒂”[22](卷四十三),并将他盛赞“为孝子,为忠臣”[3](卷一百七十七,绍兴二十七年八月甲午)。徽宗还朝似乎已成定局。宋焕确属蔡京、蔡攸的姻亲与党羽,他回到开封,“言者论其联亲奸邪”[12](职官六九之二五)。先落职,后责授单州(治今山东单县)团练副使,永州(治今湖南零陵)安置。然而,他居中调停徽、钦父子关系,无疑有功赵宋皇室。事隔30多年以后,终于得到高宗肯定。 (五)徽宗终究还朝 所谓“由是两宫释然,胸中无有芥蒂”,不是实话。钦宗已将门下侍郎赵野任命为太上皇行宫迎奉使,可是徽宗突然改变了主意。当时有人提及所谓西内之事,即太上皇唐玄宗从四川回长安后,被其儿子唐肃宗软禁于太极宫。如果说钦宗这时唯恐成为“唐睿宗第二”,那么徽宗则畏惧步唐玄宗后尘。他预感到返回开封并非上策,在应天府“徘徊不进”。仅让太上皇后郑氏返回开封,他本人则“欲诣亳州上清宫烧香,及取便道如西都”[32](附录《行状上》)。徽宗另有打算,据说出自“随行内侍,其间颇有谗邪之人,造饰奸言”,“而进西幸之策”[41](《论内臣邓珙等状》),宦官石如岗便“畏罪,不敢从道君还京”[36](卷三十)。这类记载实有替徽宗开脱辩解之嫌,因为即使确有宦官进“奸言”,听“奸言”者终究是徽宗。 徽宗不回开封,而拟去西京河南府(治今河南洛阳),已使钦宗深感忧虑。更令钦宗大伤脑筋的是:徽宗“书至,必及朝廷改革政事。又批,道君太上皇后当居禁中,出入正阳门”。他“每得御批诘问,辄忧惧,不进膳”,朝野更是“喧传有垂帘之事”,“皆言事且不测”[33](卷二)。钦宗“廷见群臣,忧形于色”。君臣经过反复商议,决定采取三条对策。其一,改撷景园为宁德宫。朝廷尽管拒绝了太上皇后入居禁中的无理要求,但“缮治撷景园,易名宁德宫,务极闳丽”。其二,以太宰徐处仁为礼仪使。徐处仁率领大臣上表徽宗,在恭请徽宗还朝之余,明确表示:“天无二日,国无二王,治生于一,乱生于二”,指出太上皇后入居禁中不妥,“若非垂帘听政,于国当无此仪”[32](《太宰徐处仁等上道君太上皇帝表一首》)。其三,派遣李纲前往南京。徽宗刚刚传来御批:“吴敏、李纲,令一人来。”[32](附录《行状上》)李纲此行可谓符合徽宗旨意,但其目的在于迎接徽宗还朝。于是,李纲继宋焕之后,成为徽、钦父子之间的传书带信人与居中调停者。 李纲三月十七日从开封出发,次日便在陈留(今河南开封东南)与返回开封的太上皇后郑氏相遇。郑氏对朝廷的安排表示赞同[33](卷二)。十九日,郑氏即将还朝,开封谣传太上皇后“欲从端门入禁中”,宦官则劝钦宗“严备以待”。三月十九日,钦宗接受少宰吴敏的建议[36](卷三十),出郊迎奉,郑氏顺利入居宁德宫。当天,出于稳定徽宗情绪与分化徽宗阵营的需要,钦宗下诏:“扈从行宫官吏,候还京日,优加赏典。除有罪之人迫于公议,已行遣外,余令台谏勿复用前事纠言。”[6](《钦宗本纪》)虽声名狼藉但先期回朝的高俅此前已于三月五日进封简国公,其理由是“扈从上皇,宣劳既久”[28](卷三)。于是,出现了“罪同罚异”的混乱现象,有的“除名勒停”,有的“置而不问”,甚至有的分明有罪,反而加官进爵。某些官员如侍御史李光对此很不理解,上疏指责“陛下有失刑之讥,大臣负党奸之谤”,请求“一等科罪”[41](《论在京擅离官守人一等科罪札子》)。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们不懂策略。 徽宗让太上皇后郑氏先回开封,其主要用意之一在于试探。郑氏顺利还朝的消息传到应天府,徽宗“闻之,乃罢如洛之议”[6](《后妃传下》)。三月二十日,李纲一行到达应天府,李纲“乞道君早回銮,不须诣亳社、西都,以慰天下之望”,并秉承钦宗旨意,询问止递角、阻粮纲、留浙兵三事。徽宗回答道:“只缘都城已受围,恐为人得知行宫所在,非有他也。”这话漏洞颇多,李纲不予深究。李刚安慰徽宗:“方艰难中,两宫隔绝,彼此不相知。虽朝廷应付行宫事,亦不容无不至者。”徽宗询问“朝廷近事,李纲一一解释,并称:“适当大敌入寇,为宗社计,政事不得不小有变革”。徽宗也不予深究,表示:“本欲往亳州太清宫,以道路阻水,不果。又欲居西洛,以皇帝恳请之勤,已更指挥,更不戒行。”他吩咐李纲:“公先归,达此意。”[33](卷二)其实,徽宗心中有数,洛阳与镇江一样,均非告老失势之人可留之地。即便是圈套,他也只得按照钦宗的安排,返回开封。李纲临行时,徽宗勉励道:“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当书名青史,垂之万世。”[32](《奏知朝见道君太上皇帝札子》) 李纲此行,仅剩下一个遗留问题。徽宗拿出尚书省札子:“朝廷有指挥,行宫内侍十人,皆与在外宫观,不得入京城。”他解释道:“此辈皆是日在左右梳头系裹不可缺之人。”李纲事前不知此事,或许是尚书左丞耿南仲所为。他只得承诺:“如圣意欲留,容臣携此札子归,奏知皇帝取旨。”徽宗表示赞同,并且再让一步:“数内两人,系童贯亲戚,不须留。”李纲回朝,立刻上奏,钦宗当即降旨:“听留龙德宫祗应。”[32](《奉迎录》)对于李纲此行,钦宗予以肯定:“卿奏对之语,忠义焕然,朕甚嘉之”[32](《渊圣皇帝御笔宣谕一首》)。 徽宗即将还朝,开封流言颇多。其根源在于徽宗的宠臣从前作恶多端,如今尚未严惩。蔡攸将“以扈卫行宫为名,侥幸入都”,即是传播甚广的流言之一。人们担心“攸果入都城,则百姓必致生变”[41](《论蔡攸欲潜入都城札子》),不久前所发生的数万民众围攻“浪子宰相”李邦彦的事件势必重演。台谏官员纷纷上奏:“(蔡)攸依上皇,废格责命,必随车驾至都”,“彼得罪于天下,人人皆欲鱼肉之”,“万一有小变,上皇宁免惊忧,如邦人欲击李邦彦之类”[29](卷三)。蔡攸的近况,钦宗最知情。他采纳吴敏建议,“令蔡攸劝上皇北归以赎罪”[3](卷一,靖康元年四月己亥)。此前,钦宗一面将蔡攸贬为提举亳州明道宫,一面亲自降诏蔡攸,令其“专一扈从太上还阙”。蔡攸陪同徽宗到达符离以后,蔡京再贬为崇信军节度副使。鉴于“前去京阙不远”[22](卷三十九),蔡攸上书钦宗,请求前去陪伴父亲。钦宗已降旨照准,“令前去侍省”[20](卷一百四十八)。他不大相信蔡攸竟会跟随徽宗返回开封。难怪钦宗读过台谏官员上奏,并不惊慌,仅闪烁其词,批了一句:“候攸到京,三省取旨施行”[29](卷三)。 如何迎接徽宗,大臣发生分歧。耿南仲首先提出建议,“尽屏道君左右内侍,出榜行宫,有敢入者斩”;“先遣人搜索,然后车驾进见”。李纲坚决反对,主张“止依常法,不必如此,示之以疑”[6](《李纲传上》)。他当面指责耿南仲:“暗而多疑,所言不可深采。”耿南仲“怫然,怒甚[32](《奉迎录》)。二人在钦宗近前舌战两日,钦宗始终笑而视之。他并不反对耿南仲的建议,只是感到不合时宜。双方争执不休,太宰徐处仁表态:“陛下仁孝,宜郊迎称贺,何谓城守乎?”[36](卷三十)钦宗顺水推舟,同意徐处仁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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