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催税监租在《庆元条法事类》中,宋廷虽规定“诸路州县不得辄令巡检就寨,自行受纳苗米,县尉差人自催役钱,如有违戾,所若官吏及受差之官,并从仗壹佰科断”,(注:《庆元条法事类》卷47,第426页上。)但实际情况却有所不同。如叶提刑在《不许差兵卒下乡及禁狱罗织》一文中,指出“国家宪用保长催税苗,其出违省限,亦自有此比较之法,未闻使巡、尉差兵卒下乡追捕,而佐官辄置枷杖、绳索等,以威劫之也。”(注:《名公书判清明集》卷3《不许差兵卒下乡及禁狱罗织》,第67页。)然而,县尉所备的狱具,却是本州委之驱催官物,专用以罗织欠户的,显然,也是差派弓手担任职权以外的工作,于法不合。他觉得催科虽是州县急务,却不得于法外肆虐,因此要求诸州“今后管照条比较,若出违省限,只令委官一员驱催,不许辄委巡、尉,用兵卒下乡,及禁狱罗织”,(注:《名公书判清明集》卷3《不许差兵卒下乡及禁狱罗织》,第68页。)以为国家爱养根本。至于协助上户理索私租一事,更是违反规定,黄震在开庆元年(1259)十一月任吴县尉时,发现当地有由县尉监租,而派弓手追捕的情形发生,甚至拘留违租的人在弓手家里,以至遭冻死的现象。因此当地人认为“从来监租在尉司者,即无生还”,将尉司视为“鬼门关”,(注:《黄氏日抄》卷70《申县乞放寄收人状》,第1页上、下。)本来官租的催缴是耆保的职责,不关弓手的事,何况是私人租佃之事。但“奸豪玩法,睚眦征隙,必嘱县吏差县尉捕所怨之家,以快其私”,县尉与弓手等都想藉此谋图私利,因此不顾严弓手下乡之禁的规定,反而亲自率弓手下乡扰民。黄震指出这些弓手是一群无赖小人、乌合之众,他们缺乏训练,毫无战斗能力,不仅无法达成朝廷设立时,期望他们持弓挟矢、捍卫乡土的愿望,仅而只是依傍官衙,借机生事,以谋取衣食之资而已。如果仰赖他们执行公务,徒成为扰民之柄。(注:《黄氏日抄》卷70《申转运司乞免行酒库受诬告害民状》,第6页上、下。) 三是捉捕逃漏税胡太初在《昼帘绪论》《理财篇第九》中指出州县在常赋之外,想扩大收入,只好循增加酒税及捉捕私酒的方式,舒磷任徽州州学教授时,看到歙县民贫土瘠,供公上者大半,“酒税之禁,无毫发漏”;(注:舒璘:《舒文靖集》卷上《与前人(徐子宜)》,第28页下-29页上,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在这种情况下,拥有武装力量的弓手就成为衙门的爪牙鹰犬。弓手一旦发现民间有私酿、私酤的情形,“便辄枷讯,禁系累月,荡其生理,妨其营趁,率至于饥饿、病困之域”,(注:胡太初:《昼帘绪论》,第17页上、下。)不仅对百姓是极大的威胁,更会增加基层社会的对立与不安,因此,一旦民间彼此有私隙,经常以私卖酒为名向官府告发,“官司不问虚实,辄差弓手、轿番,数十为群,持仗突入,遍搜房室,绕打墙围,无异于大劫盗”。(注:胡太初:《昼帘绪论》,第17页下。)黄震也曾以马氏堂兄弟为了争讼,堂弟诬告堂兄私卖酒,竟至动员弓手捉拿无辜百姓为例,说明私沽不论是否属实,只是违法,应由专责缉私的酒巡来负责,与专任巡警与催纲运的弓手是不相干的,“正不待弓兵而后可捕也”。(注:《黄氏日抄》卷70,第6页下-7页上。)官府为了怕商人逃税,也指使弓手巡捕,但他们乘机为非作歹,搜刮民财,骚扰民户,使民不聊生,其行径尤甚于强盗,反成为乡里纷扰不靖的渊薮。 此外,弓手也协助处理拆毁淫祠的工作。胡颖即指出县尉申说阿李等聚集三十多人,执器杖,赶杀弓手、保正,但据查乃是弓手王韬、保正副姜全在当地百姓抗议时,意在求胜乡民,张大声势,反而妄申官府,引惹事端。结果判王韬、姜全各杖六十。(注:《名公书判清明集》卷14,第543-544页。) 六弓手负面形象形成的因素 弓手是基层行政机构中,拥有武装力量的成员,是县府执行任务时的利器。地方政府凭藉弓手来达成维持地方的治安及维护官府公权力的效果,但官府差派这群拥有武器装备的人下乡,对乡野小民而言,在平时即具有镇慑的力量,形成一种压力。一旦他们在乡下发生违法乱纪,乃至胁迫乡里的事情,自然给官员与士人乃至社会上留下恶劣的负面形象。 不过,弓手之所以会在基层社会造成恶劣的形象,与他们的直属长官包括县尉、巡检、县令的作为有密切关系。胡颖在《细故不应牒官差人承牒官不应便自亲出》文中,就明白指出巡检周氏不仅因催科引惹民间反感,更利用乡民彼此因细故兴讼的机会,亲自差弓手、土军下乡,任意捉拿百姓,将当事人以重案方式加以处理。(注:《名公书判清明集》卷1《细故不应牒官差人承牒官不应便自亲出》,第27、28页。)这些巡检、县尉率领吏卒下乡,食用均取之百姓,形成地方上极大的负担,由于他们的行径与盗贼无异,因此,所过之处,鸡犬皆空。(注:《名公书判清明集》卷1《责罪巡尉下乡》,第28页。)至于像吴势卿在判书中,指出江南东路的安仁一带,百姓因积欠摊盐之钱及田租,通判乃派专人责成县尉、巡检,差派弓手下乡催缴,却由于处置过当,造成“数十家被摊盐之扰,离散破荡,如遇巨寇”及“数十人被监租之苦,锁缚拷掠,不啻重辟,侧然为之流涕”的局面,追究其原因,正是“弓卒肆行,乃倅厅专人所致,专人妄作,乃倅厅案吏所遣。”(注:《名公书判清明集》卷1《禁战摊盐监租差专人之扰》,第34-35页。)胡颖在湖南的书判中,也指出县尉、巡检利用民间为田产诉讼的机会,以土军、弓手为爪牙,“幸有一人当追,则恨不得率众以往,席卷其家,以为已有”,至于事理是否合于情,则完全不管。以至连诉讼的证人罗闰一家都受牵连,遭受无妄之灾。(注:《名公书判清明集》卷11《弓手土军非军紧切事不应辄差下乡骚扰》,第438页。)乐平县官则凡事必欲差巡、尉,驱使弓手、寨兵追扰百姓,对地方造成极大的灾难。此外,上级的勒索,也常迫使这些有武装力量的弓手,转而压榨无辜百姓,当然会招致讥评,真德秀就曾说“闻县丞、簿、尉等官,亦有不俸给去处,里巷谚语至有:‘丞、簿食乡司,县尉食弓手’之诮,丧失廉耻,职此之由”。(注:真德秀:《西山先生真文忠公集》卷6《申尚书省乞将本司措置俸给颁行诸路》,第19页下-20页上,四部丛刊本。)由此可见弓手的作为会引起反感的原因之一,显然与他们长官的作风有密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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