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再评五种生产方式说》中引用这封信，目的在于说明恩格斯也承认农奴制和依附关系不仅存在于中世纪，而且也存在于古代社会。同我争论的同志引用这封信，据说是要用恩格斯的话来证明：古代社会中农奴制和依附关系产生于征服，而中世纪的农奴制和依附关系则主要不是由于征服，不能“单纯用征服来说明它”。
    奴隶制和农奴制往往同征服有联系，古代和中世纪皆然，并非古代独具的特点，但是不能“单纯用征服来说明它”。恩格斯在信中谴责“人们很爱轻易地单纯用征服来说明它，这样解决问题又顺当又省事”。这里的“人们”是指谁呢？我们不必胡猜。这一段最后一句话“顺便说一下，你可以看看梯叶里的著作”就是答案。“人们”就是指梯叶里及其学派。А·梯叶里（Augustin Thierry，1795-1856年）是法国复辟时期的著名史学家，主要著作有《诺曼人征服英国史》、《墨洛温王朝时代的历史》、《第三等级的形成和发展史》等。他有一个著名论点，即农奴制以至整个封建制度是由武力征服造成的。恩格斯在信中理所当然地批评了梯叶里的观点，但丝毫也不能由此得出古代农奴制和依附关系“产生于征服”，而中世纪农奴制和依附关系的产生则“主要不是由于征服”，因而二者各不相同的结论。根据马克思主义的常识，在劳动者的生产率未能产生剩余生产物以前，被征服者的命运是被屠杀而不是变成奴隶和农奴。所以农奴制和依附关系的产生虽往往与征服有关，但不能单纯归因于征服，不论古代、中世纪都是如此，在这一方面它们同样没有本质的区别。
    问：我看争论中的若干问题，如你前面所谈的奴隶的数目问题、黑劳士劳动者的属性问题，是既难完全证实，又难完全证伪的。因而可以甲一是非，乙一是非，谁也难以说服对方。你说是不是？
    答：要论证奴隶制是所谓奴隶社会中的主导生产关系，或者完全否定这个命题，由于资料不足，以及对仅有资料的解释不同，的确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都还可以自圆其说。但我实在看不出所谓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程度上有什么质的划时代的差别，也看不出在上层建筑方面有什么质的划时代的差别。
    问：你到80年代才看出这两方面的问题吗？
    答：当然不是到80年代才看出这方面的问题。1979年我在武汉的世界史学术讨论会上，在论证奴隶制是奴隶社会中的主导生产关系时，就同时提出这两方面的问题是我思想认识上尚未解决的问题。而且，这是五六十年代就潜藏在我思想中的问题。在《试论》和《再评》中，我已经扼要地述及生产力方面的问题，《论世界历史发展的不平衡性》一文中，谈得更多一些。上层建筑方面的问题，情况比较复杂，《论世界历史发展的不平衡性》中，也已经涉及这一方面。但还没有详加论述。
    问：是否可以先请你谈谈生产力方面的问题。
    答：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生产力同生产关系矛盾统一的辩证原理，社会经济形态的划分，不仅在生产关系方面应该有明显的标志，在生产力方面也同样应该有明显的标志。马克思认为，生产关系总是与“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应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82页）。因而， 在人类历史上由低级向高级依次出现的社会经济形态都应各自代表着生产力的不同发展阶段。
    旧石器时代的采集、渔猎经济是人类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初始阶段。当时人类只能依靠原始的木、石工具（弓箭是这一时代的最高发明），用“掠夺”的方式直接向自然界取得自己的生活资料。
    新石器时代通过“农业革命”使农牧业生产在人类生活中开始取得主导地位。人类不仅单纯利用自然，而且开始改造自然。这是人类社会生产力发展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