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春秋》三传在西汉的流传 秦焚书后,儒家典籍仍有少数流落民间。据《汉书·儒林传》载:“高帝诛项籍,引兵围鲁,鲁中诸儒尚讲诵习礼,弦歌之音不绝……,于是诸儒始得修其经学。”汉朝建立后,“改秦之败,大收篇籍,广开献书之路。……建藏书之策,置写书之官,下及诸子传说,皆充秘府……,求遗书于天下。”⑧于是,许多湮没已久的篇籍得以复传。 在《公羊》被尊为官学的时候,《左传》还仅在民间流传。由于《左传》是用先秦东方六国文字写成的,故被称为“古文经”⑨,而《公羊》、《谷梁》二传是用汉代通行的隶书写成的,故被称为“今文经”。关于《春秋》经传在汉代的流传,《汉书·艺文志》有“《春秋》分为五”的说法,也就是有五家在传授《春秋》。除前述三家而外,还有《邹氏》、《夹氏》二家。关于这五家传的写定和流传,《汉书·艺文志》所述如下: 仲尼思存前圣之业,……以鲁周公之国,礼文备物,史官有法,故与左丘明观其史记,据行事,仍人道,……有所褒讳贬损,不可书见,口授弟子,弟子退而异言。丘明恐弟子各安其意,以失其真,故论本事而作传,明夫子不以空言说经也。……及末世口说流行,故有《公羊》、《谷梁》、《邹》、《夹》之传。四家之中,《公羊》、《谷梁》立于学官,邹氏无师,夹氏未有书。 这一段文字,我们可作这样理解: (一)孔子曾与左丘明一道去鲁国看历史档案,左氏“论本事而作传”,说明《左传》为丘明所作。据《春秋左氏传·集解序》孔颖达疏引沈氏云:“《严氏春秋》引《观周篇》云;‘孔子将修《春秋》,与左丘明乘如周,观书于周史,归而修《春秋》之{K18808.jpg}经,丘明为之传,共为表里’”。再据《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序》云:“鲁君子左丘明惧弟子人人异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记具论其语,成《左氏春秋》。”因此,根据以上所引,可以肯定《左传》写于孔子之时或稍后于孔子之世⑩。说它是“古文经”,可谓名副其实。 (二)《公羊》等四传是在“末世口说流行”之后才形诸文字的,所以,说它们是“今文经”,也是名副其实。桓谭《新论》有“《左氏》传世后百有余年,《公羊》、《谷梁》方作”的话可证。 (三)四传中只有《公羊》、《谷梁》立于学官,而《邹》、《夹》二传或因无师承,或因无书不得立于学官。据阮孝绪《七录》云:“建武中,邹、夹氏皆绝。”因此,《邹》、《夹》二传与经今古文学之争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撇开不谈。 (四)《左传》没有被立于学官,可见还在民间私学传授中。 关于《左传》的传本问题,与经学争论的关系较为密切,所以有必要在这里多说几句。根据《汉书·儒林传》记载,汉兴以后,《左传》已在民间流传,河间献王并立了《左传》博士。那么,《左传》是怎样得以复传的呢?许慎《说文解字·序》说是北平侯张苍献出来的,《汉书·儒林传》并将张苍的传授系统载入书中。但是,有的学者认为《左传》除张苍的传本以外,还有一种是孔壁藏本(11),其主要根据是王充《论衡·案书篇》,其书云:“《春秋左氏传》者,盖出孔子壁中。孝武皇帝时,鲁恭王坏孔子教授堂以为宫,得佚《春秋》二十篇,《左氏传》也。” 对此,笔者不敢苟同,根据有二: 1)引文中的“盖”字是副词,当解为“大概”,只不过是推测之辞罢了。 2)据笔者所见,在两汉典籍中也找不到任何旁证。现在,姑且将汉代有关孔壁藏书的记载罗列如下: 1.《汉书·艺文志》:“武帝末,鲁恭王坏孔子宅,欲以广其宫,而得《古文尚书》及《礼记》、《论语》、《孝经》凡数十篇,皆古字也”。 2.《汉书·刘歆传》:“鲁恭王坏孔子宅,欲以为宫,而得古文于坏壁之中,《逸礼》有三十九,《书》十六篇”(12)。 3.荀悦《汉纪》卷二五《成帝纪》:“鲁恭王坏孔子宅,以广其宫,得《古文尚书》多十六篇及《论语》、《孝经》”。 4.《说文解字·序》:“壁中书者,鲁恭王坏孔子宅而得《礼记》、《尚书》、《春秋》、《论语》、《孝经》。又北平侯张苍献《春秋左氏传》”。 5.托名为孔安国撰的《孔子家语》载孔衍语云:“鲁恭王坏孔子故宅,得古文科斗《尚书》、《孝经》、《论语》”(13)。 这五家记载,皆不说《左传》出自孔壁。独《说文序》多记了一部《春秋》,然而这不能作为《左传》出自孔壁的佐证。《春秋》毕竟是《春秋》,不能与《左传》同列。那么,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呢?我以为班、荀是史家,他们所说应有所根据。刘歆受《左传》是属于张苍的传授系统(14),因此,他校书时见到的《左传》应是张苍所献的。至于王充所云,根据“孤证不立”的原则,只可聊备一说。而《说文序》多记的那部《春秋》,我赞成徐中舒先生的说法,“应是许氏误记”(15)。总之,只要《左传》是先秦古书,不管是否出自孔壁,皆不影响它的价值。正因为《左传》不是壁中孤本,一些学者说《左传》出于刘歆伪造的议论才难以自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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