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度开放的贵族阶层 从理论上说,英国土地贵族在两重意义上是开放的:一方面,贵族的爵位和地产实行 长子继承制,其他儿子势必离开贵族集团另谋生路;另一方面,中间阶层的部分成员可 以凭借自己的经济实力购买土地,个别甚至可以买到爵位,从而设法跻身贵族行列,也 可以与贵族联姻,希望儿孙有朝一日成为贵族。但这仅仅是理论上的说法。英国贵族阶 层的开放是单向度的,主要是允许贵族家庭成员向下流动,社会的中下层几乎不可能成 为社会上层的一员,“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说法并不适用于英国社会,贵族阶 层向其他阶层开放仅仅具有象征性的意义,并没有多大的实际内容。因此,从进入贵族 阶层而言,贵族阶层是封闭的。 就社会上层来说,要想从其他阶层进入社会上层相当困难。有人总结说:“和历史上 任何时期相比,18世纪英国贵族是一个封闭的圈子。”[12](p36)当然,相反的观点也 存在。帕金认为,英国社会流动可能是促进工业发展的一个关键因素,英国贵族的“开 放性”有别于“当时除荷兰以外的其他社会”[13](p17,37)。1719年,上院企图把贵族 人数限制为184名。尽管1719年试图冻结贵族家庭数目的做法失败了,其精神多少受到 乔治一世和乔治二世两位国王的尊重,在1714-1760年间,几乎没有人被封为贵族。这 样做据说有助于保持贵族作为一个阶层的高贵性,甚至强化它在汉诺威王朝早期的声望 。[12](p70)英国贵族相对封闭,至少18世纪是如此。这一时期,英国社会并没有出现 “快速的、戏剧性的社会变动。甚至革命也不是彻底的决裂,至于社会地位的提高,它 只是随着经济高涨而加快……因为在居民总数中,特权者的比例总是有限的。遇到经济 前景阴郁,上层阶级牢牢守住既有阵地,想要打开一个缺口,确实太不容易。”[14](p 51)社会其他阶层向社会上层流动的程度小得令人吃惊,没有多大的社会意义。 据统计,在18世纪,有220名贵族从其他社会阶层提升为上院贵族,这些人中属于贵族 的子孙有77人,贵族的女婿29人,贵族的同胞兄弟、堂表兄弟和姻亲兄弟20人,侄、甥 、侄孙18人,其他各类亲属21人,由苏格兰和爱尔兰转过来的贵族41人,共计206人, 约占新封贵族的90%。[15](p124)从1700年到1799年,新册封的贵族中仅23名与现存贵 族没有血缘、婚姻联系。新加入者因此几乎是现有精英的扩展成员,差不多没有真正的 新人。很少有材料显示社会精英能大量接纳新人。[15](p26-33)值得注意的是,贵族总 数很少,在整个18世纪,拥有贵族爵位的不过1003人,其中有些仅列名其中,约49名贵 族本人只有社会意义,几乎没有政治意义。[15](p10-11) 如果贵族社会仅仅狭义地等同于土地社会,社会流动的惟一途径是只允许家庭在拥有 土地所有权的基础上升降,接受如下观点毫不困难:英国在1688-1783年间比历史上任 何时候都更稳定,可能有时相对静止不变。17世纪末,地租下降和地税上升使土地净收 益减少,可能导致个别贵族出售部分产业,但整个社会上层很难因为财政困难而大规模 出卖地产。那些每年仅有二三百英镑收入的小地主逐渐消亡,他们中有些人因抵押出去 的土地期满无力赎回便将产业变卖,其中大部分贵族买去扩大他们的产业。土地市场由 贵族主宰。 尽管在18世纪土地仍然是最有影响的重要资源,但它的确不是确定社会地位的惟一支 柱。实际上,仅有的愿意购买土地的买主是贵族,律师和商人等其他过去在土地市场上 活跃的人被新兴的政府债券之类高回报的投资所吸引,只有一些高官和上层法律人士还 在土地市场活动。土地税攀升,农产品价格呆滞,地租低迷,这些使得新富购买土地的 兴趣不大。不可否认,从理论上说,人们最安全的投资是购买土地,然后再出租给他人 。由于城市人口的迅速增长,用于建筑的土地地价可能飙升。对考帕伯爵地产的研究显 示,在1705-1710、1714-1718年间,他仅把担任掌玺大臣收入的极小部分投资在土地 上,他情愿在战争年代把获利更丰的股票和政府债券作为投资渠道。[16](p132)即使有 些律师和商人在城镇附近购买小块土地,他们也在城镇继续干老本行,把乡村房屋作为 休闲的去处。经营商业和专门职业致富的人并没有把他们的全部收益投入到购买土地中 。 当时的人能够清楚地分辨土地利益和金钱利益的差别。“18世纪富裕阶级净财产中的 较大部分是由债券和土地构成的。”[17](p293)尽管存在经商的人投资土地的现象,但 更多的是,经营农业的人投资工商业。土地只是财产的形式之一。根据对光荣革命时期 国民收入的估计,在总收入中大约有一半来自农业。但这个比例在逐渐变化,到1780年 大约下降为1/3。 在这一历史时期,有关贵族接受爵位时财产条件的法律条文和习惯做法不仅没有被废 除,相反,立法机构还一再强调这些原则。1712年,当理查德·诺顿有希望被封为子爵 时,他高兴地告诉财政大臣牛津伯爵:“我极其愿意在上院为您效劳。我的地产年收入 不低于4000镑,并能够一贯如此。”[18](p66)在18世纪中期,如果要得到一宗年收入 达1000英镑的地产,大约需要3万英镑的开销。而要成为一名拥有1万英亩地产、一处与 身份相称的庄园的大地主,则起码要有10万英镑的巨额资本方可。贵族生活开销之巨非 其他阶层能望其项背。(注:18世纪,亚当仅仅为了改建其庄园门廊就耗资5000英镑。 第四任德文希尔公爵重建查茨沃斯庄园花费了4万英镑。罗金厄姆侯爵一方面费时20余 年,费资8.3万英镑修建温特沃斯·伍德豪斯庄园,一方面花费10万英镑建造恩德庄园 。1745年,金斯顿公爵因为火灾缘故而花费3万英镑重建索利斯比庄园主体建筑,随后 又花费近4000英镑建造马厩、狗舍,然后再用更多的钱财扩充花园院落,将一条小河改 挖为65英亩的人工湖,修建人工瀑布等等,前后耗费难以估量,远远超过了房舍建筑的 费用。参阅阎照祥著:《英国贵族史》,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75页。) 当时,绝大多数人即使拼搏一生也无法积聚到成为一名贵族所需要的大笔金钱。某些 所谓的幸运者通常是经过数代人的努力才购买到足够的地产。[19](p26)原为兰开郡的 自耕农卡斯特家族是长期努力进入上院的典型。1653年,律师理查德·卡斯特成为该郡 下院议员,1677年被封为从男爵。卡斯特家族的第二代从男爵与一名爱尔兰贵族的女继 承人成婚,得以大量扩充地产。第三代卡斯特从男爵成为英国下院的议长,并以其杰出 的工作得到一致好评,为其子在1776年封为男爵、进入上院准备了条件。1815年,该家 族的第二代男爵晋封为伯爵,成为举国公认的大贵族。可见,该家族经过5代150余年的 努力,终于在上院站稳脚跟。[15](p128)在几代人之后,商人的儿孙才成为地地道道的 绅士、政治家、议员、法官、主教和贵族,他们和显赫家族出生的人一样平起平坐,对 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不可企及。“那些确实向社会上层流动的很少是成功的商人,他们 的生活背景与现存乡村精英不是完全不同,只有少数豪商成功地购买土地并成为土地精 英,到第二、三代,他们才被完全同化。”[20](p283)土地集团和非土地集团的区别非 常明显。 18世纪,英国社会上层向中间阶层和社会下层的流动性更强。小说家斯摩莱特虽出身 于一个贵族家庭,但因为属于在经济上没有保障的幼子,终身都为生活费用担忧。贵族 地主创办企业的活动主要集中在农业、交通运输业和采矿业方面,他们在工商业方面的 活动总体上有所增加。贵族的工商业活动使发财致富、赚钱和发明等活动都被全社会所 接受。拥有土地的贵族同富有的商人家庭及律师和官员通婚逐渐成为风尚。商人娶贵族 之女,贵族娶商人之女,贵族再让他的儿子(至少是非长子)成为商人,这些不仅正常, 而且顺理成章。 贵族财产的衰落常常把他们的儿子推入工商业领域,这样贵族后代变成了商人。这种 模式分为三个绝然分明的部分:第一,商人正忙于购买地产,修建别墅,把他们自己变 成乡绅或贵族;第二,乡绅的衰落通常把他们的儿子,特别是长子以外的儿子,推入贸 易中;第三,出生高贵的人形成了一种相对容易接受白手起家的人作为伙伴、婚侣的社 会态度。[20](p17)在英国社会里,地位既可能获得,又可能失去,贵族阶层也不例外 。“到目前为止,贸易并不是和绅士不相容的。在英国,贸易造就了绅士,并一直不停 地把国民变成绅士。[21](p526)从走出贵族阶层而言,贵族在这一时期更为开放。 要言之,这一时期的英国贵族阶层的开放是单向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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