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并没有作为重点突出阐述,然而论述中已经有所涉及的有些与交通史研究有关的 观点,例如距离“交通干线”的远近,是影响经济文化发展的条件的观点,江南在分裂 时期开凿的运河可以“使江南与外界更快、更紧地联为一体”,也成为一种“统一的条 件”的观点等(《古运河遐想--<运河访古>前言》,《秦汉魏晋史探微》,中华书局 ,1993年),也值得我们重视。 不仅交通系统的完善对于国家和社会可以带来全局性的利益,就具体的交通设施的建 设来说,也能够增进有关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史念海《论唐代前期陇右道的东部地区 》(《河山集》第5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一文有“丝绸之路的作用和影响”一 节,指出设驿的所在和有关方面可以因此获得相当的收入,于当地经济有所裨益,而关 税于上缴国家之外,地方也不是不能受益的。“丝绸之路的畅通对于陇右道必然会有一 定的影响。最为显著的则为凉州的繁荣。”交通的便利导致的“胡商云集,货物畅通” ,促进了地方的富庶。类似的现象,显然是值得交通史学者重视的。但是史念海又指出 ,“丝绸之路的畅通,固然可以使陇右道的财富有所增长,这种增长是有限的,似不宜 过分夸张。” 中国邮驿制度的形成和发展,是与政治生活、军事生活以及一般社会生活有密切联系 的交通文化现象。《元史·兵志四》有关于“站赤”和“急递铺兵”诸内容,记述了当 时空前完备的驿传制度。楼祖诒著《中国邮驿发达史》(中华书局,1940年)是第一部全 面总结中国历代邮驿事业发展历程的专著。其中列述了周、战国与秦、汉晋南北朝、隋 、唐、宋、元、明、清历朝邮驿的进步,而以周代、汉晋南北朝时代、唐代、元代、清 代作为研究重点,论说较为详尽。对于清以前的邮驿发展,作者划分为“驿政胚胎时代 ”、“驿政初期时代”、“驿政进步时代”、“驿政全盛时代”,这些历史阶段的驿政 发展特征,都有考论和说明。刘广生主编《中国古代邮驿史》(人民邮电出版社,1986 年)在楼著46年之后出版,在一些方面表现出邮驿史研究的进展,特别是书中增列《中 国古代民间通信》一章,使读者对于民间信息传递这一交通形式的重要内容,可以有大 略的了解。湖北云梦睡虎地4号秦墓出土两件秦军士卒的木牍家书,《中国古代邮驿史 》的作者重视这一珍贵的考古资料,为说明当时民间通信的社会需求和具体形式作了必 要的工作。 江绍原《中国古代旅行之研究:侧重其法术的和宗教的方面》(商务印书馆,1935年, 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年)一书,作者原计划写6个分册,后因故只完成了第1分册。我 们看到的虽然只有第1章“行路遭逢的神奸(和毒恶生物)”,却已经不能不惊叹作者研 究视界的开阔以及考察手段的新奇。这种运用文化人类学思想和方法对于中国古代旅行 生活遭遇的精灵鬼魅以及相应的精神生活时代背景的考察,使交通史的研究别开生面。 利用敦煌吐鲁番等地出土文献资料研究交通史的姜伯勤《敦煌新疆文书所记的唐代“ 行客”》(《出土文献研究续集》,文物出版社,1989年)一文讨论了“行客”这种活跃 于唐代交通活动中的特殊人口的身份,指出在丝路都市的户籍中不以主、客对举,而以 百姓、行客对举,反映了丝路贸易孔道上行旅的频繁,认为行客的广泛存在,也可以作 为丝路贸易活跃的一种征候。特别引起学界重视的,是该文揭示了因交通活动而形成的 一个特殊的社会人群的特征。类似的研究成果,又有陆韧《明代云南的驿堡铺哨与汉族 移民》(《思想战线》1999年第6期)。作者指出,明代进入云南的大量汉族移民,很大 一部分于交通道路沿线分布。这些汉族移民集中于交通系统,是值得注意的交通史现象 ,也是有探索意义的社会文化现象。 交通制度和社会结构也有值得重视的关系。例如,关于汉代“亭”的建置,学界曾经 有热烈的争论。多数学者的分歧,在于“亭”即“邮亭”的理解之外,是否兼有军事机 构和民政机构的作用。王国维关于“汉时邮递之制,即寓于亭燧中”等研究成果(《敦 煌汉简跋》,《观堂集林》卷17,《王国维遗书》第3册,商务印书馆,1940年),前面 说到的劳干的有关论文以及严耕望的《中国地方行政制度史》甲部《秦汉地方行政制度 》(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专刊之45A,1961年)等,考论均相当详备,其他涉及汉代亭 制的论著尚有多种。杨向奎、李中清《论“邮表畷”与“街弹”》(《纪念顾颉刚学 术论文集》,巴蜀书社,1990年)一文又讨论了两汉邮亭制度的来源,并且对此前的汉 代亭制研究有所总结。论文初稿曾经寄给几位学者征求意见,于是又引发了关于汉代亭 的性质的讨论。杨向奎、李中清的论文刊出,附有“关于亭制的讨论”,包括一组短文 :张春树《关于亭燧的邮传制度》,杨联陞《<邮表畷与街弹>商榷》 ,余英时《关于亭的性质》,张春树《再论亭不是一级行政组织》,杨联陞《有关亭制的几个问题》,余英时《汉代亭制问题献疑》,杨向奎、李中清《我们 的意见》。见解多有不同。杨向奎、李中清表示的态度无疑是正确的:“关于汉代亭制 的性质,已经争论了几十年,如今尚无定论,因此我们觉得引起这番讨论还是有益的, 虽然现在我们的意见还统一不起来,但有关汉代的考古材料不断发现,总有解决的一天 。”尽管争论各方的看法终未一致,但是不同学术论点的相互碰撞和相互切磋,已经使 我们对汉代交通形式和社会结构之间关系的认识有所深入,这种学术争鸣,在对中国交 通史研究进行学术史的回顾和总结时,也应当看作美好的记录。 交通现象可以反映社会等级制度的若干特征。有的学者注重于有关具体“名物度数的 考证”之外,努力“探明其政治社会意义”。刘增贵的论文《汉隋之间的车驾制度》( 《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63本2分,1993年),就是从事这一研究的成功收获。 作者指出,秦汉以下,古代象征身份地位的器物如鼎彝等失去重要性,车服、印绶取而 代之,《舆服志》的出现即其明征。皇帝被称为“车驾”、“舆驾”,士大夫也期望能 “朱丹其毂”、“致辎軿”,汉砖中的车马行列,魏晋以下的卤簿图都说明了车的 象征意义。等级分明的车制用意在“列等威”、“别士庶”与“抑僭奢”。但制度的变 迁往往不只是“逾制”所造成,“不及”亦其一因,中古牛车之取代马车,即与汉末清 流士风密切相关。而乘肩舆、骑马之风的渐盛,造成了另一变化,唐以下士大夫多骑马 坐轿,车驾制度也失去了其重要性。这样的认识,已经超越了以往一般交通史研究的定 式,可以称作富有历史深义的交通文化研究了。 从社会史和文化史的角度研究交通史,以及讨论交通史与社会文化史之间的关系的著 作,还有章必功《中国旅游史》(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年)、王子今《交通与古代社会 》(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中国古代行旅生活》(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 ,1996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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