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所记之事,发生在1920年(民国十年)11月间,当时新疆政府将窜入敦煌的400余名白俄军人安置在莫高窟。这些散兵游勇不仅在窟中举火,炊事取暖,熏燎石窟,还损坏塑像,在壁画上随意涂画军队番号等。据此后到过敦煌的北京大学陈万里教授回忆,“于一四六号洞内得见《李君碑》(按:即武则天圣历元年(698)《李君(克让)莫高窟佛龛碑》),碑于民国十年时为居留俄人所断,已折为二”。(84)由此而引起敦煌“商民各界”的强烈愤慨,时值肃州驻军周炳南营长驻扎敦煌,他力主将白俄军人迁出莫高窟,并于1921年8月出兵驱逐了白俄军人,莫高窟因“军队保护”而重获平安,民众于是为之题咏留念。(85)莫高窟第148窟甬道北壁大“龙”字间,也题有: 属沙州管……缉拿安集……并探洋人下落。七月初八日进山,十四……往□随带兵丁十余□游洞春亭□□(86) 虽然题写人身份和时间不详,但从文字和内容判断,所反映的也是西方人在敦煌与中国军民发生冲突的背景。而同在第365窟入口北壁处的墨书题记就更为重要,题云: 余关内靖远人昨年随陆君 警佐来敦今携王什长警兵等住此 预防美国技师等恐偷诸洞 壁之画余闲住无聊持□(弍)笔 登楼偶题于三层楼之中间 民国十四年闰四月廿二日弟子朱铭牖涂(87) 这条题刻的时间为1925年公历6月12日,题刻者为关内靖远人“朱铭牖”;据此,早在“昨年”即1924年,朱某就已来到敦煌,目的是为阻止“美国技师”破坏壁画。据王冀青《华尔纳与中国文物》征引1935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刊出的档案资料《内政年鉴》(四)“处理外人采运古物”部分: 民国十四年,甘肃陆洪涛以北大特派员内有美国技师数人,赴西北调查古迹,日前据密探保告,美国技师欲攫取敦煌画壁,电请内务部迅予以转令北大校长,婉饬该技师等,不得逾越调查范围,或竟与撤回,以免误会。经函请教育部转饬遵照。(88) 题记与档案中的“美国技师”,即美国探险家兰登·华尔纳(1881-1955)。1924年初,身为哈佛大学福格艺术博物馆东方部主任的华尔纳首次来到敦煌,用事先准备的涂有粘着剂的胶布粘走了莫高窟壁画20余片,并通过贿赂王圆箓道士购得彩塑一尊。据陈毓贤《洪业传》,当时曾担任华尔纳翻译的燕京大学学生王近仁将此事告知了洪业,洪立即上报教育部,遂有布置沿途省县对华尔纳一行严加防范之事(89)。但据题记,朱铭牖被派驻敦煌在1924年,早于内政部通电,究其原因,在于华尔纳粘走壁画的行径当时即引起了当地民众的强烈愤慨,据陈万里日记所记: 5月20日。往月牙泉,余与陆警佐同车。……今日为阴历四月二十八日,月牙泉适有庙会,到时游人极盛……偕陆君进城。途中,陆君告我前任陆县长卸任后,行至新店子为人民所截留,非取还华尔纳所剥离之画壁不可。经陆君驰回敦煌,邀去绅士数人,始得和平了结。因此,杨县长于此番外人游西,颇为郑重,况镇、道叠有密令,不得不如此云。余唯唯。(90) 显然,与陈万里同车的“陆警佐”,即题记中朱铭牖提到的同僚,曾参与平息因阻止放任华尔纳粘盗壁画的县长离任而发生的民乱,此间,陆警佐提醒陈万里官方已对华尔纳高度警觉,(91)并对陈和华尔纳助手翟荫严加监视,二人遂匆匆离去(5月19日到达敦煌,三、四天后即离开)。6月上旬,已经到达安西的华尔纳一再提出前往敦煌的请求,但均被地方当局拒绝,(92)一周后,华尔纳不得不解散他第二次组织的福格博物馆敦煌调查团。总之,结合朱铭牖题刻的时间(6月12日)来看,地方政府有关部门较早采取了措施,参与敦煌文物的保护。当地民众的反对和政府军警的介入,对华尔纳第二次敦煌掠宝计划的破产,都起了重要作用。 与莫高窟全部游人题记为刻画、墨书、土红书、淡褐书不同,在第443窟外西侧,有一处用铅笔题写的题记: 大日本京都吉川小一郎 明治四十四年十月二十日(93) 第428窟(北周)甬道南壁,另有一处用铅笔题写、署名“橘”的题记: 明治四年五月一日晦日昔闻千□(佛)洞历览 □洞……□(开)□范……□对 橘(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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