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西进运动是人类历史上罕见的血腥的种族灭绝暴行，是美国历史上洗刷不了的污点。这在我们的美国史研究和教学中是不存在争议的。就连美国史学界也不乏揭露、谴责西进运动暴行的学者。近年来美国出版了不少有关这方面的著作。在新版百科全书和某些工具书中也有所反映。最早出版的一部非常重要的具有代表性的著作是一百年前著名女作家海伦·亨特·杰克逊撰写的《可耻的世纪》。她在书中对西进运动中的掠夺者表示了无比的义愤，她揭露说：“只要我们的边疆还剩下一平方英里掌握在弱小的，孤立无援的主人手里的土地，就会有一个壮实无耻的移民企图去夺取它，而且还有一个文质彬彬的政客为了获得选票和金钱在背后支持他。”她认为纠正错误的唯一希望在于“依靠美国人民的良心发现”，因此，她向政府呼吁，要求1880年的国会带头出来制止这一“国家的暴行和篡改历史的行为”，努力清除“可耻的世纪在美国这个名称上留下的污点”！（40）
    的确，在西进运动中屠杀印第安人的罪行是罄竹难书和令人发指的。几乎每一次向西挺进的人流都踩着印第安人的白骨和血迹行进。1637年5、6月间，在梅斯提克河畔对佩克特人的大屠杀就是殖民时期的一个典型例子。马萨诸塞殖民讨伐队指挥官约翰·安得黑尔自己供认，曾在这次讨伐中把拥有400 人的印第安村寨烧杀一光，倖存者不过4-5人，村寨内血流遍地，尸骨成堆，简直难以通行（41）。
    独立战争胜利后，美国资产阶级政府对印第安人的掠夺和屠杀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十九世纪二十和三十年代西北地区、乔治亚和佛罗里达的讨伐，使许多印第安村落夷为平地。一个又一个的部落遭到毁灭，幸免于难的印第安人不得不重新聚集，渡过密西西比河，退居西部“印第安人之乡”的荒凉地区。当时在美国统治者当中曾经流行着这样两句穷凶极恶的口号：“野蛮人必须消灭！”“一个好印第安人就是死了的印第安人！”
    问题不在于应不应当谴责屠杀印第安人的暴行，而在于如何看待这种历史现象。马克思主义者同庸俗的人道主义者不同，不仅仅局限于同情印第安人，站在他们一边，歌颂他们的抗暴斗争，或者哀悼他们的悲惨命运，而是想得更深远，把这一现象同资本主义制度联系起来看。
    对于北美印第安人的悲惨遭遇一洒同情之泪，对于殖民者的残暴罪行加以最彻底的揭露，对于印第安人的英勇抗暴斗争加以歌颂，都是理所当然的，但这绝不是西进运动的主要内容。作为西进运动的一个侧面，应该进行专门研究，例如印第安人的抗暴斗争就值得大书特书。的确，印第安人在抗击入侵者的斗争中曾经谱写过许多可歌可泣、动人肺腑的篇章。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宝贵的生命证明，印第安人绝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民族。早在十七世纪初，第一批欧洲移民刚刚踏上北美土地不久，印第安人就表明了反对奴役、誓死抵抗外侮的坚定决心。1609年，弗吉尼亚境内阿尔冈钦人最大部落联盟的首领波哈坦在会见约翰·史密斯队长时就警告他说：“你们可以通过友爱向我们取得的东西，为何一定要用武力夺取呢？我们的人一向以食物供给你们，为什么要用武力毁灭我们呢？你们通过战争能够获得什么呢？……我们没有什么武装，如果你们采取友好态度，我们愿意供给你们所需要的东西……收起你们那些刀枪吧，否则你们也会同样遭受灭亡的。”（42）
    1830年，当安德鲁·杰克逊总统发出无理要求印第安人西迁信件的时候，一位彻罗基人义正词严地驳斥了这封信。他指出，当白种人登上海岸的时候，穆斯考格人曾经给他们土地，帮助他们生活并且保护过他们。但是，当白种人“在印第安人的篝火面前暖和过来，并且饱食印第安人的玉米粥以后，变得非常壮大”，俨然以伟大的父亲自居，不断对“红孩子”说：“你稍微往远处挪动一下，免得我不注意踩着你！”过去说：“再走远一点，走过奥康尼河和奥克姆尔基河去，那里是一片乐土，而且永远属于你。”现在又说：“你居住的那块土地不属于你，渡过密西西比河去，那里才是乐园，只要青草在生长，溪水在奔流，你就可以永远住在那里。”（43）对于殖民者和美国政府的背信弃义和得寸进尺的野心，印第安人是记忆犹新的，并且随时保持着警惕。
    许多印第安部落曾经毫不犹豫地拿起武器抵抗掠夺者，并且取得过胜利。例如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在伊利诺和威斯康辛境内的“黑鹰战争”中，勇敢善战的印第安人就曾多次重创敌人，最后由于众寡悬殊、缺乏武器才被打败。印第安人领袖黑鹰被俘，宁死不屈。1835年8月，他在就义前的讲话就是一曲非常悲壮的诗篇。他说道：黑鹰“现在是白人的囚徒，他们可以随意处置他。但他经得起拷打，把生死置之度外，他无所畏惧。黑鹰是一个印第安人。
    “他没有做过使印第安人感到羞耻的事情。他曾经为他的乡亲们以及他们的妻室儿女而战，反抗那些年复一年欺骗他们、掠夺他们土地的白人。……
    “黑鹰是一个真正的印第安人，不屑于象女人那样嚎叫。他为他的妻子、儿女和朋友们耽心。他不计较个人的安危。他关心他的民族和印第安人，他们将要遭受苦难。他为他们的命运感到悲伤。……”（44）
    印第安人在战争中也曾不止一次地取得辉煌胜利，不仅使整个美国，而且使全世界都感到震惊。1866年开始的“红云之战”使联邦军队处于困境。在这一年12月21日的战争中，红云率领的印第安战士全歼了上尉威廉·费特曼率领的80名骑兵和步兵。美国许多历史学家也都认为红云“是一个非常勇敢的汉子，是西荷族中最聪明的战略家”（45）。1876年6月25 日小毕霍思战役是印第安人所取得的又一次巨大的胜利。美国和国际新闻界都曾连篇累牍地报道这一次战役。这一天几千名西荷族战士在年轻的部落领袖克拉兹·霍斯的正确指挥下，打败了内战时期著名的“少年将军”乔治·卡斯特上校的军队，在印第安人的抗暴斗争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