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古老的历史学正面临着两大潮流的冲击。一般来自于现实生活中风起云涌的社会改革,另一股乃是席卷各研究领域的科学整体化趋势。社会生活的变革,从来对历史学发展起最终的支配作用,而科学领域新的趋势,将推动并指引着历史学发展的方向。在今天,当科学领域各部门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科学已成为一切类型的社会活动的组成部分的时候,要想真正了解处于相互作用中的各个学科所经历的改造,唯有超出这些学科的界限才有可能。现在就让我们越出历史学固有的界限,从科学整体化的趋势中,看看它将给历史学的改造带来些什么启示。 一 科学整体化趋势可谓源远流长,早在十七世纪的配第时代即已存在。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此曾作了天才预言:“自然科学往后将包括关于人的科学,正象关于人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一样:这将是一门科学”。①其后,列宁也指出:“从自然科学奔向社会科学的强大潮流,不仅在配第时代存在,在马克思时代也是存在的。在二十世纪,这个潮流同样强大甚至可说更加强大了”。② 如果说以往的科学整体化过程,主要是在个别学科的范围内(如物理学、生物学、某些社会科学)进行的话,那末最近几十年来,它却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向一切传统科学的领地进军,超越那些长期形成的泾渭分明的学科界限,在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技术和生产管理部门之间,架起了直接联系的桥梁。 当前的科学整体化,呈现出丰富多彩的形式。首先,科学和技术的联系更为密切,从科学发明到实际应用的周期大大缩短,马克思所预言的生产“科学化”正在形成。其次,社会科学同生产实际的有机结合,为提高社会生产效率提供了新的可能性。现代化的大生产,突出了复杂的人和机器系统之间的关系。这就决定了在应用自然科学和技术成果的同时,不得不汲取社会科学的智慧,研究能够适应现代技术体系要求的人的体力、心理和智力方面的最佳条件。过去那些曾被认为是抽象的、只起解释作用的学科(如政治经济学、社会学及心理学等),越来越发挥其应用科学的机能,直接影响着社会实践。社会科学对于更高水平上社会关系的再生产,已经显示出重要作用。 此外,在社会科学领域,学科之间的渗透更多地表现在研究方法的相互借鉴上。经济学和社会心理学是最早注意发展方法论的学科,于是社会学、人类学和历史学相继借鉴了它们的方法,用来解决本学科特定的问题。在此基础上,社会科学从整体上注意以纯方法论为目标的科学理论、系统分析、信息论等方面的研究,为跨学科的综合准备了条件。至于社会科学的研究成果,愈来愈广泛地为自然科学所利用,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动向。一些新兴的边缘学科,如综合了计量管理和行为管理的现代管理科学,就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结为一体的学科。在这个相互作用过程中,经济分析方法和社会分析方法是社会科学能够对自然科学发生影响的重要工具。因为任何自然科学的研究活动及其成果,都有一个经济评价和社会评价的问题,而只有将社会科学提供的方法引入重大的科技活动,才能正确地估量它们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果。 当然,科学整体化的主要表现形式,还是自然科学奔向社会科学的强大潮流。但这不是随心所欲地把自然科学的某些原理方法移植到社会科学领域,而是通过在自然科学中取得巨大成效并对所有学科都适用的一般科学方法,向社会科学领域扩展开始的。目前这种扩展正沿着两条渠道进行,一条是促进学科精确化、提高其理论构造性和清晰性的数学方法;另一条是加强学科的整体化思维、进行综合性分析的系统方法。在这个迅速扩展的过程中,上述两种方法是彼此交叉、互为条件的。苏联学者马尔卡梁在评述科学整体化一系列表现形式后指出:“目前,这种综合是在控制论原理和系统方法原理相互作用的推动下,在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交叉点上产生的。”③可以说,系统论、控制论的诞生及其应用,已经成为当前自然科学奔向社会科学潮流的一个重要标志。 透过科学整体化过程中不同的表现形式,我们可以看到某些共同的特点。其一,传统学科的研究体制将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和改组。根据苏联和波兰学者的看法,当前的科学整体化可以分为“纵向一体化”和“横向一体化”这两个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过程。所谓纵向一体化,总的来说是科学与实践相接近,在科学本身的范围内,表现为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相接近。而横向一体化,则指的是跨课题和跨学科的综合性研究。④在这个相互作用的整体化过程中,与传统的经验科学相适应的封闭的研究体制,及其以严格分工为基础的狭窄的专业范围,面临着重新改组的局面,并将发生巨大的变化。学科向实践靠拢,体制由封闭走向开放,专业化的深入同跨学科的综合紧密结合,这已经成为不同学科的共同趋向。 其二,随着学科体制的深刻变化,人们的思维方式也将进行重大变革。那些适应于孤立的封闭体制的思维方式(线性因果关系、还原论),必然向反映整体化趋势的思维方式(辩证法、系统论)发展。长期以来,从封闭型的古典物理学中派生出来的思维方式,即“考察单线因果关系和把研究对象分解成简单的组成部分”的还原论,一直是科学思维中的“基本规范”。⑤然而,在近几十年整体化潮流中,人们已经认识到,这种线性因果关系和还原论的思维规范,并不足以反映客观世界的基本方面。大多数事物不是孤立的,而是作为有组织的复合体或系统的组成部分存在着。在构成这些系统的元素以及它们同周围环境之间,始终保持着相互作用的关系。这种一般系统论的产生,正是科学思维方式变革的积极成果。英国学者贝弗里奇指出:“毫不夸张地说,系统论已带来托马斯·库恩意义上的科学革命。这并不意味着抛弃传统方法,而是说它增加了我们思维的新内容。”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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