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随着史学价值及其效应的愈益显著，史学的社会功能也相应地发生了重大变化。这种变化首先是跟整个科学事业和社会生活的联系日益加深，以及科学的社会地位迅速提高有着密切的关系。我们看到，科学与社会的相互作用呈现出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最初，“科学确定为社会意识形态”，而“下一个崭新的步骤，就是科学转变为直接的生产力”。“科学在现代社会中的地位与过去相比，发生了本质的变化。科学成为一切类型的社会活动的组成部分”，开始了“社会科学化--科学向社会机体的全部毛孔进行全面扩张的纪元”。（25）在这种新形势下，一方面历史学和其他社会学科一样，对于估量科学技术在现实生活中的社会效应和经济效益，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另一方面它也随同科学的发展，更深地渗入社会生活的许多领域。
    其次，这还与历史研究范围的不断扩大有着直接的联系。我们知道，“历史研究的问题范围是随社会的发展而前进、扩大和发展的--这是历史科学进步的最重要的标志之一”。（26）这就是说，历史学的社会功能不会停滞不前，一成不变，它必将随着社会进步和史学研究范围的扩大而获得新的机制。因此，不能以静止的观点，或者仅仅从概念上探讨史学的社会功能，而应该用发展的眼光，以新的时代精神来看待它。
    我们认为，探讨当代史学的社会功能时，必须正确认识以下几种关系。其一，作为社会意识形态的一个组成部分，科学性与革命性的统一仍然是马克思主义历史学的基本特征。我们看到，作为社会分工的一个部门，古老的历史学具有相对的独立性，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允许并可能存在确有学术价值而社会效益不甚显著的现象。但是从历史学总的性质来看，其科学性与革命性的辩证统一，仍然是它的基本特征。列宁曾指出，科学地揭示历史发展规律同充分肯定革命群众、阶级、政党的革命首创精神的卓越结合，乃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整个革命世界观的最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27）在新时代，实现这种统一的社会条件及其实际内容已经有所变化，但这种统一的原则仍然是历史学灵魂之所在，也应该是当前人们探讨史学的价值和功能的基本出发点。更何况当今蓬勃发展的科学事业同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已经如此水乳交融，为实现“四化”所展现的广阔的社会生活，不仅为历史学的科学性与革命性、科学价值与社会功能的辩证统一关系准备了更加和谐和坚实的基础，而且对这种统一所产生的社会效益提出了更高的时代要求。
    其二，间接服务与直接服务的统一，标志着当代历史学社会功能的扩大。过去史学界有一种看法，以为既然历史学属于意识形态的范畴，研究对象又是已往人类社会活动的陈迹，它除了能够对政治斗争起一定的借鉴作用，从而间接地服务于社会现实之外，很难对包括经济在内的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产生直接的影响。我们认为，当历史学仍处于封闭体制而没有汇入科学整体化潮流时，这种“间接服务”论确乎有一定的道理。然而，从新的时代要求以及史学功能不断扩大来看，这种认识就显得不够全面了。
    人们对史学功能的理解，大致是随着时代变化而发展的。最早的史学是“讲述历史”，即在文献研究的基础上注意史实的叙述。近代史学的特征之一是“偏重解释”，它不是为了复述历史，而是按照某种思想观点去解释历史。当代史学更注重历史的连贯性和实际社会效应。委内瑞拉历史学家莫隆指出：“历史学家的重要性在于它把整个人类命运联系在一起，他把描述的过去、分析的今天和预测的未来联结在一起”。（28）
    出于新的时代精神的要求，历史学实际上已不同程度地渗入社会生活的许多方面。通过对历史经验的借鉴而间接服务于现实的史学功能依然存在，不过其应用范围已经扩大，不仅仅是政治斗争，而且经济、文化和科学事业的发展，都可以从总结历史经验中得到教益。更重要的是，历史学在参预当代各种社会问题的研究以及未来发展战略的决策过程中，获得了新的“直接服务”于现实的社会功能。因此，“直接服务”与“间接服务”的有机统一，既标志着当代史学社会功能的扩大，也为史学工作者积极参预现实的变革创造了条件。
    其三，向社会实践接近与社会功能多样性的统一，预示着史学发展的基本方向。无论是科学的纵向一体化还是横向一体化，都清楚地表明，向社会实践靠拢已经成为当代科学的发展趋势。正是在这种时代潮流的推动下，史学的社会功能不仅由单一性走向多样性，而且在相互交叉和作用的基础上，呈现出多维的网络结构。
    在揭示历史发展客观规律这个基本特征的制约下，传统的历史经验的借鉴作用，构成了史学社会功能的基础层次。虽然它再也不能囊括当代史学社会功能的全部内容，但仍在实际生活中具有不可忽视的效应。它已经不只是适用于政治斗争，而且在与社会实践的接近中，扩大了其应用的范围。由社会主义现实需要而突出的历史知识的教育功能，处于另一个较高的层次。这种教育功能不仅表现在可以陶冶心智，增添阅历，锻炼处理各种社会问题的能力。更重要的是，通过对历史知识的学习和历史演进过程的回顾，对于当前的时代特征、历史使命和前进方向，会有一个明确的科学的认识，从而顺应历史的潮流，孕育出创造新生活的巨大热情。对于那些积极进取的人来说，强烈的历史责任感将是鼓舞他们生活和创造的一个重要源泉。至于史学与其他学科相结合，在直接参预当代各种社会问题的研究和决策中所获得的新的应用或预测的功能，则属于更高的层次。在这个层次上，起作用的实际上是一种综合性功能，它既须借鉴于历史经验，也须运用丰富的历史知识。但它毕竟不是前两种功能简单的重复，而是历史学进行跨学科交流和向社会实际靠拢的重要的中介。史学这种多层次、多功能性的网络结构，集中地反映了历史学进行系统的综合性研究以及向社会实践接近的总的发展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