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怎么来区分呢?我们说,哪里有人的经意,哪里就有可能作伪,同样,哪里有作伪,哪里必然有无意的流露。谎言是很难不穿帮的。有意史料和无意史料是一体的两面。无意史料就是在不经意中见真实。报纸是有意史料,但报纸中的广告是无意史料;虚夸的广告内容是有意史料,广告虚夸本身是无意史料。家谱、族谱中的谀辞颂语多为有意为之,而人口数量的信息则是在无意间留存下来的。正是所谓“一件为了某种目的留下的材料,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又成了‘无意的证据’”[18]274。无意与有意,如影随形。所以,对于史料的有意与无意,要辩证地看。从一方面的信息看,可能是有意的,而从另一方面看,则是无意的。如果从官私著史的角度看,官方中的民间史料与民史中的官方史料,尤其值得重视,这些往往是无意记载。无意史料与有意史料二者是相互涵容的,这正如一枚钱币的两面,又如太极阴阳图。只是有意史料容易确定,无意史料不好把握而已。 布洛赫说:“几乎没有一门科学象历史学那样需要同时具备不同的手段,而在动物王国里,人的行为最为复杂,因为人是万物之灵。”[2]54布洛赫尖锐地指出了历史学的困难。我们不但要同时具备不同的手段,而且要同时具备不同的史料。在历史研究中,有意史料和无意史料都是必须的,而且二者应该互相对勘。我们要学会从有意史料中提取历史的真实信息,更应学会从故意造伪的有意史料中发现历史的真相。布洛赫说:“中世纪的作家撰写了许多圣徒行传,他们自以为描述了这些虔诚人物的生涯,但其中至少有四分之三并没有告诉我们多少实质性的东西,而从另一方面来看,假如我们把这些传记作为反映作者所处时代的生活和思想材料,来加以参照,(所有这些都是作者在无意中透露出来的),其价值就无与伦比。”[2]50陈寅恪曾谈及伪史料中之真信息的发现:“盖伪材料亦有时与真材料同样可贵。如某种伪材料,若径以为某所以托之时代及作者之真产物,固不可也。但能考出其作伪时代及作者,即据以说明此时代及作者之思想,则变为一真材料矣。”因而对待这类材料,“重要在能审定伪材料之时代与作者而利用之”[11]280。顾颉刚也说:“许多伪材料,置之于作伪的时代固不合,但置之于作伪的时代则是绝好的史料。我们得了这些史料,便可了解那个时代的思想和学术。”[20]8他们的思想为我们发现有意史料中的无意信息指明了路径。 面对史料,我们要力求超越地上地下的区别,超越直接间接的区别,超越史籍与他书的区别,超越史料各种存在形式的区别,一任以有意和无意来看待史料,将所有的史料均放在有意无意的天平上秤量,放在有意无意的尺度下衡准,这样才能度量出各种史料价值的高低,进而发现历史的真相,推动历史研究的进步。这里所言只是“超越”,并非否定。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