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是马粪、马鞭染黄河,老妇诈计降汉皇,鄂鲁氏易名格祖王的段落。《新红史》并无上述情节,只以“当此子长大成人之时,遵循一位非人之老妇的言论,带领众多骑士抵达宫廷,随即得到王臣逐一交出的印玺,然后将他们全部杀死,因此汉地疆土由西夏做主。其名亦以父系之名命名,故称斯乌王”概括。 陈庆英先生认为本节描述与《宋史》所述李继迁用汉人张浦计策诱杀曹光实夺得银州一事相符[5]。然而,还要指出其亲缘最近的史源同样采自《柱间史--松赞干布遗训》的记载。其大致情节如下: (松赞干布的)大臣葛尔估计追兵将至,又正好来到一个牧马场,他便和随从一起把马场里的马粪背去倒在了加曲沟巴河中。追兵发现河里有大量马粪顺流漂下,以为是前来迎接葛尔的吐蕃大军所遗。因为担心寡不敌众,便勒马回去。后来,追兵又害怕皇上治罪,复又追踪上来。形势又变得危急。正好路过一片灌木丛林,葛尔命令随从折来许多藤条做成马鞭抛入河中。追兵看到之后感叹道:“藤鞭如此之多,可见援兵何其之众,即便追上了,也无济于事,弄不好反而会被擒杀。”于是他们退兵而去。[22]121-122 不仅如此,最近李勤璞先生的研究感觉这一故事中汉皇仅凭老妇一面之词拱手让出社稷江山的情节殊不可信,认为这很可能是作者为了适应西夏王朝开国神话宿命性的结构要求,有意识地省略了汉地皇帝与西夏国王较量的情节,而《红史》所遗失的很可能就是众多蒙古史籍保留下来的成吉思汗与西夏失都而忽合罕化身斗法,以及哈撒儿与黑色老妪缠斗的故事[36]91-110。这最早见于17世纪初成书的《黄金史纲》(Qad-un ündüsün quriyangγui altan tobci): (主上出征夏国)传令大狩,行围于杭爱山,敕言:“若有苍狼、花鹿入围,不许杀戮;卷毛黑人骑铁青马入围,要生擒他。”果有苍狼、花鹿入围,而放走未杀。骑铁青马的进来,被活捉了。问:“你是属于谁的?”(对方)没作声,因此送于主上。主上讯问时,奏道:“闻得蒙古圣主发兵,失都儿忽汗派出探子,所有的马都追不上的库斯博勒特铁青马,(到如今)被追上了,四蹄似乎脱落了;我就是战胜一切人的啮食哈喇布通,都败在你们手下,我的头颅怕是要掉了。”回奏已毕,圣主问道:“据闻,你们的汗是‘呼毕勒罕’,据实说来!”哈喇布通说:“早晨(他会)变成黑花毒蛇,那时捉不得;中午变成斑斓之虎,那时捉不得;夜晚睡觉时,变成漂亮而略带稚气的幼童,坐下来与妃子欢聚,那时才能捉得。”奏毕,随被赦免。 其后,来到西夏境内,失都儿忽汗的罗刹出身的魔者黑媪,向蒙古军迎来,咒死了丁男和骟马。速不台拔都奏明主上:“老媪可恶,咒死了丁男、骟马,请准许将哈布图合撒儿从大札撒中释放出来。”主上准奏,把自己的黑鬃黄马,交他骑着,去射那老媪。哈撒儿因身体为捆绑所苦(舒展不开),故仅仅射中了膝盖,那老媪向一侧倒毙时,骂道:“哈撒儿,你的男系后人死于伤疤,女系裔脉被丈夫遗弃”。当失都儿忽汗变作毒蛇的时候,主上化为凤凰;变作老虎的时候,主上化为狮子;变作幼童的时候,主上化为老人,捉住了他。失都儿忽汗被捉以后,对主上说道:“且不要杀我,捉得金星,(为你)禳除不祥;捉得彗星,(为你)消灭灾荒。如果定要杀我。必会危及你的寿命;不杀将要祸及你的子孙。”其奏,未获允许。(然而)射、砍皆不能入,(于是)失都儿忽汗说道:“砍、射都不能损伤我的身体,我的靴腰里藏着三折斑纹肚带,用它绞死吧!”于是取出那肚带缢杀的时候,失都儿忽汗说:“今若勒毖我,你的后人将会像我一样的被勒死。对于我的古尔伯勒津郭斡哈屯,从手指甲到全身,都要搜遍!”言毕,死去。[37] 李先生指出此处的罗刹种的能咒骂死人的黑色老妪与藏文史籍中西夏神话所载诈降汉皇的神怪老妪有呼应的关系。“如果说蒙古文献这些记述原是夏国王朝起源神话上有的而流传中简省掉了的话,就跟摩西、脱解故事合得上了。固然这些蒙文故事是放在夏国覆亡之际而非开国之时,但故事情节是可以调换位置的。”[36]106 六是甲廓王⑨被臣下杀害,格胡王统断绝的段落。《贤者喜宴》、《如意宝树史》等作西夏第六代国王杰桂(甲廓)时期“有一生于斯虐山(即黑心山)之大臣,杀死西夏王杰桂。该王被杀之前喜爱佛法,未听臣下忠告,只是从凉州城徙居卡地,终被此大臣所弑。王系一度中断,后至托吉王时,西夏国土即被成吉思汗所夺。且传蒙古阔端是西夏王杰桂之转世,阔端抵凉州,在杰桂被杀处建造神殿一座,并将杀王之人的全家捣毁。”[30]《西藏王统记》、《新红史》等皆无此情节。卢梅、聂鸿音认为这一故事中西夏王在凉州不能安住,是“隐喻纯佑改兴庆府为中兴府一事”。甲郭(杰桂)王被弑与李安全废纯佑后两月即薨有关[4]。陈庆英则进而指出藏文史籍突出西夏甲廓王被臣下杀害的故事,更主要是为其后把阔端说成是甲廓王的转世作铺垫。蒙古灭西夏的战争前后进行20多年,打得非常残酷激烈,破坏很大,西夏军民的抵抗也是十分顽强的。因此阔端统治西夏故地时迫切需要寻找一种理论来缓和西夏百姓的反抗心理,而把阔端说成是被臣下杀害的西夏甲廓王,为了报仇而在凉州将仇人族灭,对于淡化民族对抗心理,防止西夏遗民的反抗,会起到武力镇压所不能起到的作用。最早提出这种说法的,可能就是被阔端召请参加凉州会议的萨迦班智达[5]。据《萨迦世系史》记载: 此后,法王萨班于65岁的阳火马年八月到达北方凉州。此时阔端为参加贵由汗即位之庆典到蒙古地方去了,阔端返回羊年一月举行了会见。阔端甚喜,谈论了许多教法和地方民俗风情……其后,阔端身患重病,多次向红阎摩敌母供奉水食子,亦未见效。 羊年三月十一日黎明时,法王梦见一个跛子全身长有脓疮,问:“你是何人?”答:“有一位官员对我说,萨迦巴被迎请至此地。”问:“你前来有何贵干?”答:“我身上患有一种病,诊治无效,故为此前来。”此后法王问:“阔端派遣金字使者把我从远方叫来,如今对你有何裨益,你的病是因何而起?现在用什么方法医治有效?”那人说:“此地方谁也未管辖之时,即由我之官员管辖。当时因阔端为释迦牟尼积有福德,故转生为一位国王。后来此王又转生为西夏王,此西夏王在我之屋顶修建城堡工程。西夏王对僧人们说:“为我建造碉房而奠立地基。”此时僧人们感觉到像谱歌入曲、乐器齐奏和施放食子,因不熟悉地形,故未能奠立地基。国王在此地修建碉房欺负我之主仆。此后,未能得到善报,遂前往凉州,精心掌管此地。其后,此国王又卷土重来,在我屋顶放火、掘土,无所不为。但在此地亦未得到住处。此时我之官员勃然大怒,召集各地所有神鬼,而后对它们说:“此王两次侵扰我的住地,现在又如此破坏,故请你们帮助消灭之。”众神鬼说:“此王对释迦牟尼积有福泽,不能与其较量,你不要住在陆地,请搬到有水源和泥滩的地方去住。”此王住于此地时,查阅前世国王对僧人们之考卷,不禁赞叹道:“昔日考试规模真大啊!”此后国王说:“这尊释迦牟尼像是金的?是木的?还是石的?”遂用錾刀割掉释迦牟尼之足。其后众神鬼说:“现在此王福泽衰败,大难临头。”故众神鬼集合准备战斗,因王为有福之人,故任何人不能战胜之。挑拨家臣与国王之间的关系者亦被大臣杀死。此王临死之前,祈愿后说:“我后世有一位国王之子对你们有危害,你们将会变为奴隶。”祈愿之人即为成吉思汗之孙阔端。此王从凉州来到此地,在我之住地即有水源和泥滩之处赛马,并于此杀马,马血所流之处,致使我之生灵,一些生病,一些死亡。我身上所有的蛤蟆和蝌蚪亦奄奄一息,是靠我之身体热力维持它们的生命。并从身上拿出即将枯死的蛤蟆和蝌蚪给法王看,又说:“以前的僧人只为阔端祈祷祝愿,我等天龙未得裨益,现在你萨迦巴赐予药和饮食,因此对我天龙大有裨益。我原先连路都不能走,这次亦微有效力。现在我的官员快要死去,如果此官员死的话,阔端亦要死去;我之官员病愈的话,阔端之病亦会痊愈。如承侍甚小,即会无效,若你为我之大官和阔端积极医治的话,我之大官痊愈,阔端亦会痊愈。如若痊愈,你亦会因此受到敬重。”此后,当法王萨班思考用什么办法能使之病愈时,微除障碍,那人就悄然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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