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转战上海浚滩头 黎澍于1945年初离开重庆,到达上海滩头。先寄居在《文汇报》记者黄立文家,后落户于《文汇报》编辑张若达家中之一室,每天吃包饭,过着游击式的生活。“其时年少气盛,不知世事之艰,以为到上海这样一个大码头工作,当能有所作为。”(据《论历史的创造及其他》173页)谁知在上海筹办《新华日报》,犹如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几经多方交涉,确知其不可能了,才到苏联塔斯社主办的《时代日报》工作,同时参与领导上海滩头的“反饥饿、反内战”运动。1946年1月,黎被应邀参加《文萃》理事会,积极为《文萃》写稿。这年6月,《文萃》主编计惜英调往南京中共代表团,理事孟秋江、黄立文、王坪又各有所业,地下党即要黎澍主编《文萃》。这个刊物创办于1945年10月9日,初为文摘型的周刊,黎澍接手后,感到摘刊内地报纸文章的作法,已不能适应形势的要求,决定改为时事政论型周刊。胡绳、姚溱是这项改革的积极支持者,一批《国新社》成员成为特约撰稿人。《文萃》工作人员甚少,编辑经理两部不过10余人,大家都有一股宣传真理、揭露丑恶、摧枯拉朽的精神,向反动势力宣战,虽百折而不挠。每天东奔西跑、串南闯北,又有点象身着长衫、手拿皮包的宁波跑街佬,带有海派风韵。他们的生活节奏是快速的,但也有较轻松的时候。每当谁拿了稿费,就相约吃上一顿,泡咖啡馆,谈山海经,不亦乐乎。黎澍常邀作者在咖啡馆闲谈,每每互有启发,导致作者执笔成文。夏康农的几篇传诵一时的文章,如《清理胡适之的脉络》、《论喝倒彩》就是产生于这种场合的。 《文萃》周刊之所以成为“群众思想情绪的气温表”,主要是因为有一个大而可靠的作者队伍。胡绳从1946年7月到12月,先后以“念青”和“公孙求之”为笔名,写过16篇时事评论,引起了广泛的注意。姚溱每期以“丁静”为笔名发表军事评论,对正在发展中的解放战争形势加以分析,时有神来之笔。郭沫若、茅盾的诗文,是指向国民党反动派的投枪。邓初民、马叙论、施复亮等的政论,是反内战反独栽的号角。王坪特写的《上海巴士底狱之围》,揭露了上海摊贩事件的真相。唐海的《藏大咬子传》,揭露了美国士兵打死人力车夫的惨案。马凡陀的山歌,臧克家、徐迟的讽刺诗,米谷、丁聪、沈同衡的漫画,都是该刊生色之作。黎澍在《论上海文萃周刊和文萃三烈士》一文中指出:“各党派民主人士、党内新闻记者、作家、诗人、艺术家,不仅积极写稿,而且表现出一种革命同志间的战斗友谊和相互关心的高尚感情。他们在《文萃》周刊发表的作品,是当时群众思想情绪的气温表。”(据《早岁》98页) 1946年10月31日出版的《文萃》,刊载了《上海杂志界联谊会致政协第三方面代表备记录》,略谓“今年五月以来,全国言论界不断遭受着有计划的压迫和摧残,其规模之大,手段之层出不穷,为向所罕见。”在上海,5月14日首先查封了《消息》三日刊,8月又勒令《周报》和《昌言》停刊,10月又禁止出售《文萃》、《群众》、《民主》、《小说》、《海星》、《民言》、《昌言》、《青年人》、《民主评论》、《文艺青年》、《国防知识》等11种刊物。从《备忘录》看,上海的杂志一度处于禁者自禁、出者自出的游击状态。《文萃》周刊经常遭到警察的成批没收和破坏,遂于1947年3月开始游击化,改出32开本小册子,定名为《文萃丛刊》,每期选择一个醒目的标题作刊名。第一期刊名《论喝倒彩》,内容是对国民党政府的所作所为喝倒彩。另一篇是《大公报》唐振常写的《失踪人物志》,逐一介绍刚被国民党特务抓去的四个人,连题目也是黎澍拟定的。第二期标题为《台湾真相》,概述台湾“二·二八”暴动经过,这是当时国人关心的大问题。直到1947年7月被破坏时止,《文革丛刊》共出刊10期。 1946年春,孟秋江联络上海《国新社》社员黎澍、陆贻、金仲华、刘尊棋、郑森禹等,建立《国新社》办事处,开展发稿活动。稿件内容多为地方通讯、军事评论、经济特稿,主要发给上海《文汇报》、《时代日报》、《文萃》周刊,以及国内外进步报刊。《国新社》办事处原与《文萃》周刊社住在一起,1946年秋因形势恶化,就严格分开了。这时,参加中央代表团的范长江从南京到了上海,《国新社》在上海的社员孟秋江、黎澍、金仲华、刘尊棋、唐海、任仲等10多人,借用美国新闻处接待室举行了一次会议,商定上海《国新社》的报道方针,主要是揭露蒋介石发动内战的阴谋,报道人民反内战、反迫害的呼声,推动民主运动的不断高涨。1947年3月,国共和谈破裂,中共驻南京、上海、重庆的办事机构和人员都已撤走。一种名叫“飞行堡垒”的警车在上海马路上昼夜巡逻,发出刺耳的呼叫声,使人感到形势日益恶化。黎澍不能在《文汇报》宿舍里寄住下去了,只得到熟人家里轮流借宿。其时,胡绳从香港来信,要黎去香港工作。黎于这年4月离开了工作一年半的上海滩,到香港新华通讯社担任总编辑。这年5月,上海《文汇报》、《时代日报》、《新民晚报》同时被查封,《国新社》办事处已被特务严密监视,楼下常有永不接搭乘客的三轮车夫守候在那里,孟秋江不敢露面了,金仲华帮他搞了张船票,化装逃到香港去了。 黎澍去香港之前,介绍《文萃丛刊》编辑陈子涛、经理吴承德二人参加中国共产党。二人在白色恐怖中入党,除了献身革命,不可能有别的念头。1947年7月21日,吴承德在印刷厂被捕,7月22日,骆何民、陈子涛两编辑同在骆家被捕。特务机关查出骆何民于1927年加入共党后,犯有8次坐牢记录,因而说:“这次决不容他活着出去了!”1948年12月27日,骆、陈二烈士被害于南京雨花台。他们在敌人酷刑下的坚强表现,非常令人感动。吴承德在狱中写了一首悼念二烈士的诗:“铁窗好似鬼门关,壮志未酬腰未弯。万恶囚车急驶去,雨花台畔血斑斑。”南京解放前夕,吴承德被杀于宁波城外,时年不足30岁,遗骨无有,黎澍曾为文纪念《文萃》三烈士。 (六)历史的新起点 黎澍担任新华社香港分社总编辑期间,曾在《华商报》兼任编辑。《华商报》归中共香港分社报纸工作委员会领导,总经理是民盟负责人萨空了,总编辑是国际问题专家刘思慕,社论委员先后有章汉夫、乔冠华、许涤新、张铁生、廖沫沙、高天等,专论作者有郭沫若、翦伯赞、侯外庐、沈志远、马叙伦、陈此生等,各界人才济济,堪称藏龙卧虎之馆。香港工商界屈从于国民党的威胁,不敢在《华商报》刊登广告,以致报社经济困难,有些负责人只好不领工资,黎澍也是在那里尽义务。夏衍每晚到报社工作几小时,报社没有任何酬劳,全靠稿费维持生活。当时港英当局比较开放,不搞新闻检查制度,《华商报》得以经常为国内人民争取民主自由的思想行动而鼓与吹。 这时,黎澍为了迎接胜利解放的明天,积极响应毛泽东的号召:“学习我们的历史遗产,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给以批判的总结……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继承这一珍贵的遗产。”(据《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黎澍曾对长期从事新闻工作的老友唐振常说:“去研究社会学吧,现在动手还来得及。”以后他又对唐不只一次谈到新闻记者的归宿问题,认为记者如果不努力充实自己,最后会归于空虚,只能做一个新闻事业的管理者(据唐振常《痛定思黎澍》,原载于《历史研究》1989年第2期)根据这种思想认识,黎澍从1947年秋起,就着手研究辛亥革命问题,并天1948年在香港出版了第一本历史著作--《辛亥革命与袁世凯》。解放后,经过反复修改,改书名为《辛亥革命前后的中国政治》,被史学家誉为是以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研究中国近代史的典范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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