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刘裕、刘毅各阻挠对方的军事征伐活动,欲争立军功以压制对方 作为“俱起布衣”的北府兵主要代表人物,随着双方矛盾的不断激化,刘裕、刘毅为了压制对方,都希望在军事领域再立殊勋,以提升自己的地位与声望。这方面有二则事例颇为典型。 其一,刘毅企图阻止刘裕北伐南燕。南燕是十六国后期在今山东境内由鲜卑慕容部所建立的割据政权,刘裕欲领兵亲征,通过对外的军事胜利压制刘毅等人的气焰,为自己进一步获取大位准备条件。刘毅当然明白刘裕的动机,他深知一旦刘裕北伐成功,自己与其争夺必然处于劣势,因此必加阻止。《宋书》卷五二《谢景仁传》载:“义熙五年,高祖以内难既宁,思弘外略,将伐鲜卑。朝议皆谓不可。刘毅时镇姑孰,固止高祖,以为:‘苻坚侵境,谢太傅犹不自行。宰相远出,倾动根本。’景仁独曰:‘公建桓、文之烈,应天人之心,匡复皇祚,芟夷奸逆,虽业高振古,而德刑未孚,宜推亡固存,广树威略。鲜卑密迩疆甸,屡犯边垂,伐罪吊民,于是乎在。平定之后,养锐息徒,然后观兵洛汭,修复园寝,岂有坐长寇虏,纵敌贻患者哉!’高祖纳之。”对于刘裕的北伐之图,刘毅的反应极为强烈,以为“宰相远出,倾动根本”,于是“固止高祖”。刘裕听从了谢景仁的建议,深知自己“德刑未孚”,必须“广树威略”,以巨大的军事功勋提升声望,从而对刘毅等人取得压倒性的地位优势。 其二,刘裕阻止刘毅西征卢循。刘裕北伐南燕时,流落广州的天师道首领卢循、徐道覆等率其信众北进,企图乘机攻占建康,何无忌领军阻截,战败身亡,引起东晋朝野的极度惊慌。当时刘裕紧急回师,但路途遥远,尚有时日,刘毅决定西征。《晋书·刘毅传》载: 及何无忌为卢循所败,贼军乘胜而进,朝廷震骇。毅具舟船讨之,将发,而疾笃,内外失色。朝议欲奉乘舆北就中军刘裕,会毅疾瘳,将率军南征,裕与毅书曰:“吾往与妖贼战,晓其变态。今修船垂毕,将居前扑之。克平之日,上流之任皆以相委。”又遣毅从弟藩往止之。毅大怒,谓藩曰:“我以一时之功相推耳,汝便谓我不及刘裕也!”投书于地。遂以舟师二万发姑孰。徐道覆闻毅将至建邺,报卢循曰:“刘毅兵重,成败系此一战,宜并力距之。”循乃引兵发巴陵,与道覆连旗而下。毅次于桑落洲,与贼战,败绩,弃船,以数百人步走,余众皆为贼所虏,辎重盈积,皆弃之。毅走,经涉蛮晋,饥困死亡,至者十二三。参军羊邃竭力营护之,仅而获免。刘裕深慰勉之,复其本职。从上述记载看,刘毅抱病出征卢循,显然是受到刘裕北灭南燕的刺激,急于立功,取得与刘裕相抗的军事资本。而刘裕在南归途中,对刘毅西征力加阻挠,要求刘毅停止相关计划,等待自己回师后出征。对此,刘毅极为气愤,二人之间的对抗之势充分地暴露出来。(15) 刘毅在此役中遭到失败,刘裕返师后在建康击溃卢循、徐道覆,稳定了局势,迫使卢、徐退师江州、荆州。这时刘毅为挽救颓势,要求再次领兵追袭,遭到刘裕的阻止。《宋书》卷五二《王诞传》载:“卢循自蔡洲南走,刘毅固求追讨,高祖持疑未决,诞密白曰:‘公既平广固,复灭卢循,则功盖终古,勋无与二,如此大威,岂可余人分之。毅与公同起布衣,一时相推耳,今既已丧败,不宜复使立功。’高祖从其说。”刘毅在失败之后企图再次征卢循以立功,刘裕当然“不宜复使立功”,断然拒绝。在这一轮的军事斗争中,刘裕北灭南燕,内定卢循,声势浩大,而刘毅则受挫于卢循,无论在实际功业,还是在声望上,都失去了对抗的资本。《晋书·刘毅传》载刘毅“及败于桑落,知物情去己,弥复愤激”。可以说,两相比较,二刘之间此消彼长,其间的势力均衡完全被打破了,这也决定了刘毅在未来必然受到刘裕镇压的失败命运。 (三)刘裕、刘毅在人事任用方面的斗争 随着刘毅与刘裕在军政权力方面的对抗不断激化,他们在人事任用方面的矛盾也日益突出。这方面的事例颇多,最典型的是刘毅反对刘裕重用刘穆之。刘穆之是刘裕的主要军政参谋,《宋书·刘穆之传》载:“从平京邑,高祖始至,诸大处分,皆仓卒立定,并穆之所建也。遂委以腹心之任,动止咨焉。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遗隐。”辅政之外,刘穆之还为刘裕收集各方面的信息,“穆之外所闻见,莫不大小必白,虽复闾里言谑,途陌细事,皆一二以闻。高祖每得民间委密消息以示聪明,皆由穆之也”。他广交宾客,特别注意收集刘裕对手的军政情报,“布耳目以为视听,故朝野同异,穆之莫不必知。虽复亲暱短长,皆陈奏无隐”。对于刘裕而言,刘穆之既是其决策的主要参谋,又是他行政的辅佐,更是他与政敌斗争的智囊。因此,《宋书》本传中称“高祖举止施为,穆之皆下节度”。对于这样一个人物,刘毅等人视为眼中钉。前述刘毅设计阻止刘裕领扬州刺史、录尚书事,正是刘穆之提醒刘裕识破了其计策,由是,刘毅极力反对刘裕重用刘穆之。《宋书·刘穆之传》载:“从征广固,还拒卢循,常居幙中画策,决断众事。刘毅等疾穆之见亲,每从容言其权重,高祖愈信仗之。”此中可以推测刘毅等人对刘穆之恨之入骨,一再要求刘裕降低其权力地位,但从刘裕而言,他须臾不能离开刘穆之辅助,因此,他非但不能听从刘毅等人的建议,而且必然不断委以重任。 其次,刘毅反对刘裕优遇、重用刘敬宣,双方对立情绪甚浓。据《宋书》卷四七《刘敬宣传》,刘敬宣是北府兵前辈领袖刘牢之之子,其父叛桓玄失败自杀后,他北奔南燕,没有机会参与刘裕等人组织的新北府兵集团的义举,后来返回东晋。刘裕曾为刘牢之部属,当年刘裕在浙东镇压孙恩之乱,“累破妖贼,功名日盛,故敬宣深相凭结,情好甚隆”,刘裕先后任之为辅国将军、晋陵太守、江州刺史等军政要职。对此,刘毅表示激烈反对:“初,刘毅之少也,为敬宣宁朔参军。时人或以雄杰许之,敬宣曰:‘夫非常之才,当别有调度,岂得便谓此君为人豪邪?其性外宽而内忌,自伐而尚人,若一旦遭逢,亦当以陵上取祸耳。’毅闻之,深以为恨。及在江陵,知敬宣还,乃使人言于高祖曰:‘刘敬宣父子忠国既昧,今又不豫义始。猛将劳臣,方须叙报,如敬宣之比,宜令在后。若使君不忘平生,欲相申起者,论资语事,正可为员外常侍耳。闻已授其郡,实为过优;寻知复为江州,尤所骇惋。’敬宣愈不自安。安帝反正,自表解职。于是散彻,赐给宅宇,月钱三十万。高祖数引与游宴,恩款周洽,所赐钱帛车马及器服玩好,莫与比焉。”(16)由上述,可见刘毅与刘裕对刘敬宣的任用态度截然不同,从表面上看,因为他们与刘敬宣的个人感情有亲疏之别,但这不是关键所在。刘裕重用刘敬宣,首先在于刘敬宣父子在北府兵发展过程中具有特殊地位,重用刘敬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收拢人心。而刘毅反对刘裕的决定虽不无道理,但主要出于惧怕刘裕利用刘敬宣来削弱自己的地位。正因为如此,围绕刘敬宣的使用,双方一直存在分歧和冲突。《宋书·刘敬宣传》载:“高祖方大相宠任,欲先令立功。”于是义熙三年,命刘敬宣率五千兵众伐蜀,结果大败而归,遭到免官削封的处分。当时刘毅想乘机严厉处置:“初,敬宣回师于蜀,刘毅欲以重法绳之,高祖既相任待,又何无忌明言于毅,谓不宜以私憾伤至公,若必文致为戮,己当入朝以廷议决之。毅虽止,犹谓高祖曰:‘夫平生之旧,岂可孤信。光武悔之于庞萌,曹公失之于孟卓,公宜深虑之。’毅出为荆州,谓敬宣曰:‘吾忝西任,欲屈卿为长史、南蛮,岂有见辅意乎?’敬宣惧祸及,以告高祖。高祖笑曰:‘但令老兄平安,必无过虑。’”可见在对待刘敬宣的问题上,二刘之间始终针锋相对,刘敬宣是依附、忠心于刘裕的。(17)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