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有市无城 清政府与太平天国作战期间,少数没有城墙的城镇,轻易地被太平军攻占,为此少数市镇新筑城墙,一些省城县城或修补城墙。自太平天国失败之后,冷兵器在战争中的作用越来越小,新兴起的市镇不再修建城墙。其中有后来发展为地区级行政中心的(如湖南省的株州等)、副省级的(如广东省的深圳)和省会的(如河北省的石家庄)。它们都是没有城(墙)的“城市”,即有市无城的“城市”。今后兴起的城市都将如此。从19世纪70年代起,中国进入兴市不修城,即有市无城的阶段。传统的城市以有城(墙)为标志。新兴的城市以无城为特征。现在,对此种有市无城地域(包括新兴起的从未有过城的市区和原来有过城但已被拆毁的市区),虽仍沿用“城市”这个词,但其实在内含是专指“市”,与“城”已无关联。将无城之市称为“城市”,名不副实。在当代,“城市”一词已经成了或者说只是一个习惯用语了,实际上成了“市”的代名词。中国历史也踏上了无城的进程。在中国的历史上,“城”已成为历史的遗迹与文物,进了“历史博物馆”。无城之市的兴起和发展,有城之市的城被拆除,这个过程与市场经济的兴起和发展同步。市场经济越发展,新兴起的无城之市便越多,原来有城之市城墙被拆的也越多。于是,无城之市成了中国市场经济成长阶段的标志物。现在被人们称为“城市化”的过程,就城与市的关系而言,是市的扩大与城的消亡过程,在中国话语里说,这是市(场)化和无城(墙)化或去城化过程。这个去城化过程被称之为城市化,是当代中国话语中的悖逆现象之一。在一些本来就无城的“城市”里,将其中的一块地方称为“城中村”,是这种悖逆现象的典型形态。 无城之市越来越多,“市”成了“城市”一词全部内含,这种变化给社会生活,特别是对城与市的关系,带来多重影响。举其要者而言有二。 1.引起城市功能的改变,导致现代的“城市”与传统的城市性质根本不同。传统城市以政治(行政)功能为主。现代城市主要是经济功能。在古代,城市的诸多职能中,政治是第一位的。一个城的政治地位,决定它的市(场)的地位,政治带动市场。在政治上,郡(或州,或省)城的地位比县城高,郡城市(场)的规模也会比县城市大。国家的首都设在A城,A城的市便会成为全国最大的市(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全国的经济中心)。如果首都迁移到了B城,全国最大的市也会移到B城。经济中心跟着政治中心迁移。那时,没有出现过政治中心与经济中心分离的事实。16世纪以后,情况发生了变化。第一,行政级别低的城镇,其市的规模和影响力,可能大于行政级别高的。19世纪中叶以后,这种情况愈来愈明显。如1862年至1899年设夏口厅的几十年间,汉口镇的经济实力和影响力,大于它所隶属的汉阳县城,也大于湖北省城武昌。第二,市场的发展形成自身的各级地区的中心与全国的中心。这个形成过程是经济的自发机制,是独立的。结果是:一些市场中心与原有的行政中心所在地不一致。以地区级而言,荆州城是荆州地区(府、地区级)的行政中心,新形成的该地区的市场中心则在沙市。以省而言,河南省的省级行政中心(省会)是开封城,新形成的该省区的市场中心则在郑州,后来省会从便开封迁至郑州。河北省的保定与石家庄,吉林省的吉林市与长春,亦复如此。从全国来说,无论首都是在北京还是南京,上海始终是全国市场的中心,于是,上海从江苏省中脱离出来,升格为省级直辖市。天津、重庆亦如此。第三,在城市里,过去是行政机构处在显要地区,行政区是城市的中心。现在,市场成了城市的中心,行政机构被边缘化了。 2.使“市”成为国家行政系统的一级和区域的单位,政权机构和居民“市化”。自国家产生以后,夏、商、周的行政体制是以血缘关系为基础,分国王、诸侯、大夫诸级。此时的城是国王、诸侯、大夫行政的治所。自秦开始,行政体制以地域关系为基础,分中央、郡、县三级,后演变为中央、州、郡、县和中央、省、府、县制。此时的城是中央、郡(州、郡或省、府)、县行政的治所。由于市在城中,市是城的一部分。城的管理者即市的管理者,他们设市令(市长)对城中之市实行行政管理,但市不是行政管理体制中的一级。自市突破城区之后,管城者无法管理市的全部,于是市从府、县中分离出来,形成国家行政管理中的一级,由中央或省管辖,有独立的区划和行政、议事、立法机构,形成现代市制。1921年,民国政府公布《市自治制》。同年,广州从番禺县、南海县独立出来,成立独立于府县之外的、由广东省管的市政府。随后,汕头、佛山、南京、上海、杭州、武汉、重庆等相继建市。这些市因各自的规模与作用不同,其行政地位或为县级,或为府级,或为省级。1979年以后,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或县改市,或地改市,或增加省级市。于是,以市为行政单位的增多,级别高的市增多。以湖北省为例,1949年到1958年,地级市只有两个。1958年到1977年增加1个(共3个)。1978年至2009年增加9个(共12个)。1977年以后,县级市增加21个(共24个),县的数量减少了33个(从74个减至38个)。政权机构“市化”进程明显提速。市与中国人生活的关系日益密切。1978年,属于(城)市的人口2亿多,到2010年增加到6亿多,居民“(城)市化”达47%,每分钟“(城)市化”30人。从20世纪中叶起,无论是经济层面的“市”,还是行政层面的“市”,都与“城”脱钩了。1958年实行城乡分离的二元户籍制度、粮食供给制度、城市福利制度之后,“城市”与“农村”的划分只是一种政策的后果。谁是城里人,谁是农村人,已与居住地有“城”无“城”无关。此时“市长”的管辖范围与职能,与战国秦汉时期的市长已经根本不同了。如果说,在战国秦汉时期,市长是为“城”服务的话,那末,现在的市长则是为“市”服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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