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教是明代山东即墨人罗梦鸿所倡立。罗梦鸿世代隶军籍,曾充任运粮军人,深悉水手、纤夫们的艰辛。在“重运”季节,水手们漂泊在将近两千公里的大运河上,随时都有遇风浪而翻船的危险。水手们的劳动,又带季节性,只有“重运”或“回空”时可以得到微薄的“工价”,在返回杭州之后,便只能靠外出“佣趁”即做临时工藉以糊口,若无工可做,则陷于饥饿之中。总之,水手、纤夫们终年生活在生死不定,命运未卜的生活之中,亟需得到一种精神上的慰藉。而罗教所宣扬的人生在世充满苦难,只要加入罗教,便可在劫难降临之时,受到“无生老母”的拯救,免遭劫难,并且可以回归“真空家乡”,得到“永生”,不再受四生六道轮回之苦。这种宣传,对于苦难中的水手、纤夫们,自然有着极大的吸引力。更主要的,则是入教之后,生活上可以有一定的保障。史载:早在明季,便有密云人钱姓、翁姓和松江人潘姓,在杭州北新关外拱震桥一带“共兴罗教”,修建罗教庵堂。这里是京杭大运河的南端和粮船的启航之处,有大量水手、纤夫们云集。罗教庵堂多由老弱残疾水手管理,往往成为回空水手或老病残疾水手、纤夫们驻足之处,水手、纤夫们不仅可以免费寓居其内,且可由管庵人垫给饭食,待来年重运重开,得有工价,再行偿还。水手病故之后,还可以在庵堂附近的义冢得到一块最后的安息之处。这样,罗教庵堂便成了水手们的互助中心与活动场所。随着漕运的发展,水手人数剧增,以前几个罗教庵堂早已不敷使用,于是在拱震桥一带又陆续修建了一批罗教庵堂。到雍正初年,罗教庵堂已增加到七十余处。清政府担心罗教庵堂中集聚大量水手会滋生事端,遂对罗教庵堂进行清理。雍正五年,浙江巡抚李卫派人对杭州拱震桥一带罗教庵堂加以搜查,发现水手们虽多信罗教,但“尚无别项不轨之处”,因而拆毁了其中四十余处,其余则改为“会所”,作为水手们临时居住之所,但不许再信罗教。过后不久,“会所”中聚居之水手,又“故智复萌”,照常诵罗经,拜罗祖像,信奉罗教。乾隆三十三年,浙江巡抚永德再次对杭州拱震桥一带罗教庵堂进行查禁,并按照乾隆皇帝的谕旨,将所有庵堂“概行拆毁”,拆下之木料、地基,造册报部,“留充地方公用”。④ 罗教庵堂被摧毁之后,水手中的罗教徒众们并未就此甘休,而是把活动中心从陆地转移至水上,在粮船上设立活动据点,在每一分帮的粮船中,设“老堂船”一只,船舱内设佛堂,悬挂罗祖画像并设一供桌。由一人专门管理香火及本帮水手公用银钱之帐目,称为“当家”。各分帮的当家共同组成一大帮的领导集团,管理日常之事务。这种情况,在粮船水手帮性质的变化上,具有重大意义。以往粮船水手帮,仅仅是劳动组织和互助组织,是水手松散的结合。而这时水手的行帮,则以罗教为纽带,具有了秘密结社的性质。以后,罗教的宗教内容逐渐淡化,这种水手行帮也就变成了秘密会党即青帮的早期组织。十八世纪,这种青帮的早期组织,在粮船水手中,具有很大的作用。所有水手,都必须拜师入帮,在师傅的严密控制之下,若违背其意,则被施以种种酷刑,甚至被处死。 哥老会的前身即川江上木帆船水手中的啯噜子,也是在十八世纪出现的。四川的啯噜子乃是外省移民中的武装集团,大约在雍正年间已经出现,乾隆初年其活动已引起人们的注意,乾隆三年李厚望在调任重庆地方官时,已经发现啯噜的活动。“四川有啯噜者,皆流民恶少,强悍嗜斗,动成大狱,而重庆为甚,各案几当通省之半。厚望至,阅其牍叹曰:此皆无知犯法者也”。⑤《清高宗实录》中则进一步提到啯噜乃外省移民所组成。“川省数年来,有湖广、江西、陕西、广东省外来无业之人,学习拳棒,并能符水架刑,勾引本省不肖奸棍,三五成群,身佩凶刀,肆行乡镇,号曰啯噜子。”⑥乾隆九年,御史柴潮生也奏称:“四川一省,人稀地广。近年以来,四方流民多入川觅食。始则力田就佃,无异土著。后则累百盈千,漫成游手。其中有等桀黠强悍者,俨然为流民渠帅,土语号为啯噜,其下流民听其指使,凡为啯噜者,又各联声势,相互应援。”⑦ 四川的啯噜大部分活跃在川楚陕老林地区,这支啯噜一直以武装集团的形式,从事劫掠活动,一直到晚清,其活动仍史不绝书。而同哥老会有关的则是活跃在川江中下游木帆船水手、纤夫中的啯噜,哥老会正是这些啯噜模仿天地会而建立的秘密会党。哥老会出现较晚,十八世纪的啯噜乃是其前身,严如煜在《三省边防备览》中,曾对川江上木帆船上水手、纤夫的艰辛劳动及如何变为啯噜,有详尽的描述。他说:川江之上,“大船用纤五、六十人,小亦二三十人。船头仍有桡楫,上拉下推,逆流而上。遇难则合三、四船之纤夫百余人共拉一船上滩,再拉一船,名为并纤。纤道忽上山巅,忽落岩脚,石壁横铁索,便扒换,或凿小石孔,仅能容趾,人如猿猱蹩躠,负纤而行。间有无纤道处,则全赖桡楫。”当时,川江上的木帆船,由湖北荆、宜上水至四川重庆者,所需水手,纤夫较多。由重庆下水至荆宜之船,则需水手,纤夫为少,因而往往有大批水手、纤夫滞留于上游的重庆一带,他们迫于生计,便纷纷加入啯噜。严如煜写道:“川东之可虞,时宜防范者,在大江之水手。川江大船载客货,由汉阳、荆宜而上,水愈急,则拉把手(纤夫--原注)愈多。每大船一只,载货数百石,纤夫必雇至七、八十人。夔门不过经过之地,至重庆府即卸载,客商改雇小船,分往川北,川西南、其嘉陵、渠、潼板主(船主)另雇而行。荆宜所来拉把手,在重庆府河岸各棚待下水重载之雇募。下水船需水手较上水为少,每只多只三、四百十人。计重庆所至上水船,每日以十船为率,是水手来七、八百人,所开下水船,每日亦十船为率,是水手去三、四百人。以十日计,河岸之逗留不能行者,常三、四千人,月计万余矣。此辈初至,尚存有上水身价,渐次食完,则卖所穿履物。久之,即成精膊溜矣(山中恶少无衣履赤身者,谓之精膊溜--原注)。弱则为乞丐,强则入啯噜匪伙党。”⑧ 在档案史料中,也颇多有关水手因贫困无法为生而加入啯噜的记载。如乾隆四十三年,湖北松滋人李维高,靠当水手推桡来到四川巴县,因贫困而与魏老虎等共五十人结为啯噜。⑨湖北监利人彭老三,原在川江上靠推桡(当水手)为生。乾隆四十六年三月,在梁山、垫江一带被黄大年邀入啯噜。⑩乾隆四十七年,四川总督福康安奏称:“川省为荆、楚上游,帆樯络绎。自蜀顺流而下,推桡多用人夫。自楚溯江而上,拉纤又需水手。往来杂沓,人数繁多。每于解维之际,随意招呼,一时蝟集。”“川省人多类杂,棍徒抢劫行凶,遂有啯噜之称。”(11)。 这些滞留在川江上游的失业水手、纤夫们,在加入啯噜的行列之后,主要靠抢劫为生。据湖南巡抚刘墉奏:“川省重庆、夔州二府,与湖广等省毗连,结党为匪者,每起或二、三十人,或四、五十人不等。每起必有头人,名‘掌年儿’,带有凶器,沿途抢夺拒捕”。(12)嘉庆年间,啯噜的活动已遍及川北、川东一带,“自五、六十人至一、二百人不等,或聚或散,忽东忽西。”(13)以后,啯噜又顺江而下,来到湖广、江西,同沿江各地的天地会等秘密会党相接触。道光末年,四川人郭永泰以天地会内部秘笈为蓝本,编成《海底》作为会内秘笈,形成了哥老会这一秘密会党。 洪门(天地会)的创立,青帮早期组织的形成及哥老会前身--啯噜的出现,反映了十八世纪秘密会党兴起的情况。十八世纪除了以上三大秘密会党及其前身之外,还有各种名目的秘密会党,如手工业者的会党“小车会”,乞丐的会党边钱会、担子会、丫叉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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