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湘军集团与晚清政局(4)
湘军的另一将领左宗棠,在科场上虽没有曾国藩那样顺利,但同样也热衷科场,也有干一番大事的志向。其父左观澜40不售,也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课子尤严”,很有一番望子成龙的心思。左宗棠年少之时也自视颇高,“以诸葛亮自期,……与人书,辄书‘亮白’”(注:左钦敏。湘阴人物传[M].25~26.)。他还以联语抒怀,称:“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注:左宗棠全集。诗集,3;书牍。61;奏稿。卷1.)可见左宗棠建功立业的志向远大,且颇为自负。但是左宗棠科场运气不佳,三次参加会试均以失败告终,给他的打击极大,声称要“长为农夫没世”(注:左宗棠全集。诗集,3; 书牍。61;奏稿。卷1.)。但这不过是自矜之词, 随着太平天国农民战争的爆发,左宗棠还是以充幕府而出山了。 湘军的其他人物,也多与曾国藩、左宗棠一样,具有强烈的事功心理。罗泽南自小“家酷贫”,“大父拱诗屡典衣市米,节缩于家,专饷于塾。而泽南溺苦于学,夜无油炷灯,则把卷读月下,倦即露宿达旦”(注:钱基博,李肖聃。近百年湖南学风·湘学略[M].16、20、 17、 127.)。但是,罗泽南“益自刻厉,不忧门庭多故,而忧所学不能拔俗而入圣;不忧无术以资生,而忧无术以济天下”(注:钱基博,李肖聃。近百年湖南学风·湘学略[M].16、20、17、127.),思图以建功业。王鑫少时,就有“人生一息尚存,即当以天下万世为念”的宏愿,尝书数语于壁上云:“置身万物之表,俯视一切,则理自明,气自壮,量自宏。凡生死祸福,皆所不计也。”(注:钱基博,李肖聃。 近百年湖南学风·湘学略[M].16、20、17、127.) 湘军人物的这种经世大志,一方面是由于传统士子在传统社会的环境所致,另一方面更是由于湖南经世致用学风的濡染。清代学术至嘉庆、道光之际发生了新的变向,其中重要的表现是经世致用之学的兴起。在经世致用思潮兴起之中,湖南士人乃其主体。陶澍、贺长龄、汤鹏、魏源,乃至唐鉴,都有着强烈的经世致用的学术倾向。在陶澍的支持下,魏源与二贺辑成《皇朝经世文编》一书,对湖南士子影响极大,“三湘学人,诵习成风,士皆有用世之志”(注:黄濬。 花随人圣盦摭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200.)。在这种经世之学的濡染下,湘军人物大都受其影响,以用世为学术之指向。曾国藩虽具理学的色彩,但他师从唐鉴,以“守道救时”、“取笃实践”为宗旨,于“义理之学”中发挥经济之学。左宗棠科场失意之后,更注重于经世之学,并宣称“读书当为经世之学,科名特进身之阶耳。”(注:左文襄公实录。卷1,11.)他对《读史方舆纪要》“潜心玩索, 喜其所载山川险要,战守机宜,了如指掌”(注:左宗棠年谱。卷1,7.);对《皇朝经世文编》也详加研究,“丹黄殆遍”(注:左宗棠年谱。卷1,7.);同时他对于舆地、荒政、盐政、兵政等有用之学,均详加研究。罗泽南读书,“百家述作,靡不研讨,而其本躬行以保四海,则交通旁推而不离其宗”,“穷阴阳之变”,“旁及州域形势,而有《皇舆要览》若干卷”(注:钱基博,李肖聃。近百年湖南学风·湘学略[M].16、 20、17、127.),也是极力推崇经世之学的。李元度“于天文推步,方舆沿革,六书九数之属,靡不研究”(注:钱基博,李肖聃。 近百年湖南学风·湘学略[M].16、20、17、127.),亦有用世的学术倾向。 由此可知,以曾国藩为首的湘军人物,在结合为一起、创建湘军之前,都是胸怀大志、有强烈的用世和功名欲望的士人群体。他们的理想是“澄清天下”,是“引出一班正人,倡成一时风气”,以拯救清朝于中道之际。 曾国藩等湘军人物生于清朝衰弱之时,这种社会环境使湘军人物的政治态度具有两重性。一方面,他们对日渐显出危象的政治现状是不满意的,特别是对政治腐败所造成的官场恶习及农民起义,表现出特别的忧虑。曾国藩就直言日益危险的社会存在着民间三大疾苦和官场四大通病。民间三大疾苦是:“一曰银价太昂,钱粮难纳也”,“二曰盗贼太众,良民难安也”,“三曰冤狱太多,民气难伸也”(注:曾国藩全集。奏稿(一)[M].29~31.);官场四大通病是:“京官之办事通病有二:曰退缩,曰琐屑。外官之办事通病有二:曰敷衍,曰颟顸”,“但求苟安无过,不求振作有为”(注:曾国藩全集。奏稿(一)[M]. 7. )。对蜂涌而起的农民起义,曾国藩也认为是官吏的苛求所造成的:“推寻本源何尝不以有司虐用其民,鱼肉日久,激而不复反顾。盖大吏泄泄于上,而一切废置不问者非一朝夕之故矣。”(注:曾国藩全集。 书札[M].卷1,12、30、27、30;卷3,39、43;卷4,7. )左宗棠也认为,农民起义是由于:“上失教,故民惑于邪说而会匪以生;上失养,故民迫于饥寒而盗贼以起。此吏治之失于其始也,匪与盗初起之时数健卒缚之而有余,乃丁役则有庇纵之弊,官幕则畏办案之烦,以致族邻恐其株连,忧其报复,则有隐{K3JB01.jpg}之事。甚或正犯巧脱而累及平民,……是非颠倒, 无所适从……此吏治之失于其中也。”(注:左宗棠全集。 诗集,3;书牍。61;奏稿。卷1.)这些议论, 不能不说是很有见地的。但是,这并不表明,湘军人物同情农民起义,而是出于对清廷的忠诚而表现的一种忧虑。他们作为封建统治中的一员,受到朝廷的“恩泽”,自然对朝廷有感恩图报的心理,同时,湘军人物都是出身书生的士人,受到深厚的传统文化与历史的教育,有浓厚的“忠君”思想。据统计,湘军将官出身于书生的58%以上,高级将领几乎都是有功名的士人(注:据罗尔纲:湘军兵志。60~66表统计。),正如曾国藩所说,湘军将领乃“矫矫学徒,相从征讨,朝出鏖兵,暮归讲道”的学者。这样一批人,对朝廷的忠诚是发自内心的,是出于一种历史文化的认同。他们不像行伍出身的纠纠武夫,毫无信仰可言,他们受恩愈重,对朝廷愈加忠诚,总是思图回报。曾国藩在受到清廷的重用之后,就多次表示:“一介贫窭,身跻六曹,且兼摄两职,若尚不知足,再生觖望,则为鬼神所不许。”(注:曾国藩全集。书札[M].卷1,12、30、27、30;卷3,39、43;卷4,7.)受恩深重,官至二品,不为不尊;堂上则诰封三代, 儿子则荫任六品,不为不荣。若于此时再不尽忠直言,更待何时乃可建言?……自是以后,余益当尽忠报国,不得复顾身家之私矣(注:曾国藩全集家书(一)[M].214.)。可以说,“尽忠报国”是曾国藩这样一批以儒生特起从戎的书生儒将对清政府的基本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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