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四一《齐衡阳元王道度子钧传》: 钧常手自细书写五经,部为一卷,置于巾箱中,以备遗忘。侍读贺玠问曰:“殿下家自有坟素,复何须蝇头细书,别藏巾箱中?”答曰:“巾箱中有五经,于检阅既易,且一更手写,则永不忘。”诸王闻而争效为巾箱五经,巾箱五经自此始也。 《梁书》卷四○《刘之遴传》: 之遴好属文,多学古体,与河东裴子野、沛国刘显常共讨论书籍,因为交好。是时《周易》、《尚书》、《礼记》、《毛诗》并有高祖义疏,惟《左氏传》尚阙,之遴乃着《春秋大意》十科,《左氏》十科,《三传同异》十科,合三十事以上之。 《梁书》卷四○《刘显传》: 显好学,博涉多通,任昉尝得一篇缺简书,文字零落,历示诸人,莫能识者,显云是《古文尚书》所删逸篇,昉检《周书》,果如其说,昉因大相赏异。丁母忧,服阕,尚书令沈约命驾造焉,于坐策显经史十事,显对其九。约曰:“老夫昏忘,不可受策;虽然,聊试数事,不可至十也。”显问其五,约对其二。陆倕闻之叹曰:“刘郎可谓差人,虽吾家平原诣张壮武,王粲谒伯喈,必无此对。”其为名流推赏如此。……显与河东裴子野、南阳刘之遴、吴郡顾协,连职禁中,递相师友,时人莫不慕之。显博闻强记,过于裴、顾,时魏人献古器,有隐起字,无能识者,显案文读之,无有滞碍,考校年月,一字不差,高祖甚嘉焉。 《南史》卷二二《王昙首传附王筠传》: 筠状貌寝小,长不满六尺。性弘厚,不以艺能高人。而少擅才名,与刘孝绰见重当时。其自序云:“余少好抄书,老而弥笃,虽偶见瞥观,皆即疏记。后重省览,欢兴弥深。习与性成,不觉笔倦。自年十三四,建武二年乙亥,至梁大同六年,四十六载矣。幼年读五经,皆七八十遍。爱《左氏春秋》,吟讽常为口实。广略去取,凡三过五抄,余经及《周官》、《仪礼》、《国语》、《尔雅》、《山海经》、《本草》并再抄,子史诸集皆一遍。未尝倩人假手,并躬自抄录,大小百余卷。不足传之好事,盖以备遗忘而已。” 《梁书》卷三六《孔休源传》: 孔休源识具清通,谙练故实,自晋、宋《起居注》诵略上口。 《梁书》卷二七《陆倕传》: 倕少勤学,善属文。于宅内起两间茅屋,杜绝往来,昼夜读书,如此者数载。所读一遍,必诵于口。尝借人《汉书》,失《五行志》四卷,乃暗写还之,略无遗脱。 在以上事例中,看不到对经学义理、历史教训的思考,如同文学领域中的“用事”一样,学者间的讨论都是围绕着经史著作中的“事”展开的。孔休源、陆倕之辈甚至可以背诵《起居注》、“暗写”《五行志》,确实相当惊人。如果不了解当时的学术风气,对此现象是很难理解的。刘宋时,陶弘景“读书万余卷,一事不知,以为深耻”,[52]很能反映当时士人群体的心态。颜之推说得很明确:“夫学者贵能博闻也。郡国山川,官位姓族,衣服饮食,器皿制度,皆欲根寻,得其原本。”[53]“贵能博闻”,就是重视对知识的掌握。 以前我曾经讨论过《三国志》裴注的问题。[54]当时的基本思路是:受东汉经学简化风气的影响,汉晋时期史学著作也趋向于简化,所以有简略的《三国志》问世。以后经学影响渐渐消退,史学著作遂重视历史事实的丰富,所以有以增补事实为主的裴注出现,并一度取代了文字训诂式的经学注释方式。现在看来,这个解释是有欠缺的。事实上,文字训诂式的注释始终存在,不能认为裴注一类的注释方式取代了前者。裴注大量增补历史事实的原因与经学盛衰或许没有什么关系。通过上述考察,可知在裴松之的时代出现了重视“事”、重视知识的风气。这可能才是裴注得以出现的根本原因。崔慰祖的例子或许可以支持这个判断。《南齐书》卷五二《崔慰祖传》: (慰祖)好学,聚书至万卷,……国子祭酒沈约、吏部郎谢朓尝于吏部省中宾友俱集,各问慰祖地理中所不悉十余事。慰祖口吃,无华辞,而酬据精悉,一座称服之。朓叹曰:“假使班、马复生,无以过此”,……临卒,与从弟纬书云:“常欲更注迁、固二史,采《史》、《汉》所漏二百余事,在厨簏,可检写之,以存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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