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处客商辐辏去处,若牙行及无籍之徒,用强邀截客货者,不论有无诓赊货物,问罪,俱枷号一个月……凡捏称皇店,在于京城内外等处,邀截客商,掯勒财物者,俱拿送法司问罪。(42)《明会典·商税》中的“禁例”也载: 成化十五年,令京城九门监收钱钞内官及各处抽分厂,不许将不该抽货物,违例抽分……弘治元年,令顺天府委官二员……遇有收税官攒巡栏,串同本处豪强无籍,迎接客商在家,不令亲自投税,多勒银物,少纳钱钞者,就便拿问……正德七年,令正阳门等七门门官……不许纵容门军、家人、伴当,出城罗织客商,阻截车辆,索取小门、茶果、起筹等项铜钱。(43)不仅如此,《皇明条法事类纂》里亦收有成化年间发布的《权豪无籍之徒搅扰商税者枷号三个月满日发落例》、《禁约势豪邀截客商勒要地铺钱》等条例。(44)另从嘉靖之后的笔记史料中,还可找到一些明代士人提醒地方官民警惕奸牙骗害的言论,如叶权称: 今天下大马头……最为商货辏集之所,其牙行经纪主人,率赚客钱……孤商拼性命出数千里,远来发卖,主人但以酒食饵之,甚至两家争扯,强要安落。货一入手,无不侵用,以之结交官府,令商无所控诉,致贫困不能归乡里……为民上者,当知此弊。(45)同生活于嘉、万时期的李乐也指出牙行负骗商人实为地方通弊之大者,他呼吁地方长官对此能加以“出示晓谕”,甚至断言这等行径乃“天不容,地不载,世间极恶大罪也”。(46)可见明代政府一直注意避免使商人在商事纠纷中遭到非法盘剥,并尽量妥善处置商人与牙行的关系。而明政府及士人对杜绝豪牙权要欺商禁令的反复重申,在透露出商人经商环境并不理想之同时,也反映出当时法律立意毕竟还是落脚在对商人正当权益的保护上。 三、商人在商事诉讼中的权利地位 明代商人遇到商业纠纷时经常诉诸司法手段寻求解决。如《问刑条例》载:“江西等处客人在于各处买卖生理,若有负欠钱债等项事情,止许于所在官司陈告,提问发落。若有蓦越赴京奏告者,问罪,递回。”(47)这表明商人经常为商事纠纷发动法律诉讼。(48)当时遗留下来的判牍和碑刻文献中,保存了不少有关商事诉讼的材料,可以帮助我们更清晰地了解明代国家体系内商人的法权地位状况。 《盟水斋存牍》是崇祯末年广州府推官颜俊彦所撰的判语及公牍专集,内容较多关涉商事案件的审判经过。其中有惩治牙人冯敬涯、韩振海等侵骗客商资本的案例,牍载: 审得贾人之商于粤者,近无不饱牙侩之腹,小则倾赀,大则丧命……冯敬涯、冯禧之父子……照票追给,以慰孤客,毋使间关跋涉而来徒供棍辈之鱼肉也。(49) 审得韩振海,牙行之无赖者也。有陕西丝客吕鹏等投行发卖,振海为之居停……其郭养锦等,俱散买铺家,其间完欠不一,总责成于振海一人……合断郭养锦等名下各照数追还吕鹏。而振海所收侵,亦复不少,严比给客,得寸则鹏之寸,得尺则鹏之尺也。(50)又如查办欺诬商人的棍党奸宄: 审得铁商陈卢兴等,以梁敬鸾、何天佑等结党要截,朋奸横诈,激而控宪……有一种商人,即有一种光棍,耽耽而视之,商旅不能出于其涂,最可发指……应重惩之,以安商贾之行李。(51) 审得刘合兴之以抄商控也,以棍党之集于省城者,专以剽掠异贾为生涯……若李志、许瑞辈是也。查合兴以闽商飘风入粤……告饷给引……似于国饷有裨而于地方无害……合兴辈已造船装货……地方无赖因乘机鱼肉之,倘置不问,势不可遏。商人鸡肋有几,堪供咀嚼,毋乃非王者商贾藏市之仁政乎。不若听其输饷归闽,自给引而行。李志、许瑞事发在逃,立案照提。(52) 普通客商艰辛跋涉,势单利微,谋生本已不易,且还时常受到地方豪牙恶霸的敲诈凌侮,以上几篇判牍主要从保护社会弱势群体的初衷出发,表达了对远道孤商不幸遭遇的怜恤之情。 商人间在合伙经营时也会产生一系列纠纷,如: 审得唐灿玄、梁星阁共本逐末,以结帐不清遂兴雀角……因押至经历司,同原中黄砺庭等细算竟日,具数如左……而灿玄别出合同,称尚有本银三百余两……星阁又称并簿为灿玄伪为……总之,人以利交,自以利败。负心渝盟,市井之态大概如斯。应依簿公算断给,执照涂抹,并各杖之,以为见利忘义之戒。(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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