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传教士在将西方史学著作及其思想、方法传入中国方面也起了重要的作用。 从19世纪20年代开始,陆续地有一些介绍西方历史和地理的著作进来。印象比较深的著 作有:普鲁斯传教士郭实腊(Karl Friedrich August Gutzlaff)的《东西洋考每月统计 传》(1883)、英国传教士麦都士(Walter Henry Medhurst)的《东西史记和合》(1929年石印本)、美国传教士裨治文《美理哥合省国志略》(1838年新加坡本)、英国传教士慕维廉(William Muirhead)的《地理全志》(1853-1854年上海本)、《大英国志》(1856年)等。这些都被认为是最早出入中国的西方作者介绍的史地著作,对于中国人说,无疑开了眼界。林则徐、魏源等许多先进的文人志士,都注意到这些著作的价值。事实上,由于第二次鸦片战争后的传教士传教特权的获得、中国国内洋务运动兴起,以及由此引起的颇多印书馆的出现,客观上又推进了西方史地著作的引进与出版。当时江南制造局出版的著作就包括有金楷理(Carl T.Kreyer)等译的《西国近事汇编》、傅兰雅(John Freyer)译的《俄国新志》8卷与《法国新志》4卷、林乐知(Young John Allen)译的《 四裔编年表》4卷等。至19世纪末,广学会所出版的翻译过来的西文著作达60种。 20世纪前在传教士的中介下传入的西方史学,对中国史学界还是有相当影响的。首先 ,这些著作透露了西方史学的编纂特色和编纂体例。林乐知的著作中,不仅有与中国传 统史学不同的章节体,还有诸如人口、土地、矿产、工农业产值、教育、宗教等情况的 图表。如《俄国新志》、《法国新志》中,对人口、土产、矿产、工农业产值、进出口 额、教育普及率、社会犯罪率等有专门列表。诚然,这些图表的排列的内涵和中国传统 史学的图表有很大区别,突出量的变化分析。其中的插图也很有特色。其次,西方近代 进化论的历史观在相当部分的著作中有明确表述。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的《泰 西新史揽要》等著作中,批评“世运盛衰之说”及其循环史观,强调今人胜于古人的思 想,认为人类历史,“如螺钉然,一转一深,出于人之所不及,盖自古至今所谓进而益 上者,大率类此也。”(注:李思:《万国通志》前编自序。)其三,人类学、社会学、 民族学、考古学方法介入史学,开阔历史研究视野。李思(John Lambert Reeds)所编辑 的《万国通史》,对运用考古学研究历史的问题特别强调,主张以此推动中国古代史的 研究。该书在叙述地球远古情况时,引用了古地理学、古生物学等研究成果,并注意从 人类学角度考察人类的起源问题。 20世纪前特别是19世纪中外史学交流是奇特的阶段,这时候史学交流的主要特点是西 方史学比较多的引进和介入中国,而这种介入又和中国的特殊历史发展阶段有关,这种 引进和介入有深刻的时代背景和历史原因,间接地影响到社会发展和历史变革。整个20 世纪的中外史学交流,在这样的基础上发展起来。 20世纪上半叶的中外史学交流 20世纪上半叶,中外史学交流呈现进一步发展的态势。主要还是表现在两个方面:一 是西方史学及其史学思潮对中国历史学的影响;一是中国史学及其传统文化在西方“汉 学”、“中国学”研究的影响和刺激下,走向世界学术舞台,引起国际学术界尤其是汉 学家们的关注和兴趣。 关于西方史学的接受方面,进入20世纪以后,最早传入中国的西方史学的介绍人是中 国的一位留学生。汪荣宝在他的题为《译书汇编》的著作中,发表根据日本坪井九马三 (注:这时的日本史学,已经深受西方近代史学影响。兰克再传弟子路德维希·利斯到 日讲学多年,并著《史学》一书,对兰克史学在日本传播做出了贡献。为深入了解西方 史学,坪井九马三又留学德国,归国后作《史学研究法》。)《史学研究法》和久米邦 武、浮田和民等人的著作编译的《史学概论》,介绍了近代史学的定义、目的及其方法 ,并认为这会是中国新史学的先河。当时,浮田和民的史学影响更大些,介绍到国内的 《史学原论》翻译本也达6种之多。(注:浮田和民:《史学原论》1903年,有李浩生等 6种译本在杭州、上海等地出版。)《史学原论》综合西方史学之说,系统阐述近代史学 的基本原理与方法。这些著作使中国学者对西方史学理论有了初步概念。根据1903年湖 南书局出版的周维翰编著的《西史纲目》看,当时翻译进来的西方史学著作已相当多, 如《万国舆图》、《万国通鉴》、《万国通史》、《四裔编年表》、《古史探源》、《 大英国志》、《东洋史要》、《希腊志略》、《三十一国志要》、《犹太地志》、《万 国史记》等。 这里,应特别提到梁启超,他在1896年撰写的《西学书目表后序》中写道:“舍西学 而言中学者,其中学必为无用;舍中学而言西学者,其西学必为无本。无用无本,皆不 足以治天下”。他在这篇文章中强调中西学结合,提出了新史学观。不久,他分别发表 《中国史叙论》(1901年)和《新史学》(1902年),这是他对传统史学的批评书和创建新 史学的宣言书。事实上,戊戌变法失败后逃亡日本的梁启超,接触了大量西方史学著作 。《东籍月旦》所介绍的著作70种中,史著占50种。 不过20世纪初梁启超等人发起“史界革命和对西方史学的介绍还是失于疏浅。这种对 旧史学的批判,强调史学挽救民族危亡的功用,缺乏学术上的深入钻研,真正意义上的 新史学没能建立起来。“建设中国新史学”继续成为史学界的呼声和要求。蒋梦麟是当 时较早主张新史学思潮的学者。他在1918年1月出版的《教育杂志》发表《历史教授革 新之研究》,介绍美国新史学。文章认为美国历史教学的宗旨有三条:第一,“教授历 史当以学生之生活需要为主体也。”第二,“教授历史当以平民之生活为中心点也。” 第三,“表扬伟人、政治家与科学家、发明家当并重。”这篇文章实际是新史学思潮的 先声。(注:蒋梦麟:《历史教授革新之研究》,载《教育杂志》1918年1月。是时,蒋 梦麟担任北京大学代理校长。刘俐娜曾撰文《西方历史学与“五四”史学思潮》详述此 事。) 当时,积极推行新史学的是何炳松教授。1916年,他从美国归来,先后执教于北京大 学、北京高等师范学校。他以鲁滨逊(J·H·Robinson)《新史学》英文本作教材,随后 译成中文,1924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这本书被认为是系统介绍西方史学理论的第一部 书。之后,他又出版《中古欧洲史》、《近世欧洲史》,都是根据鲁滨逊所编历史教本 编译而成。何炳松还翻译了美国新史学派代表人亨利·约翰生(Johnson Henry)的《历 史教学法》。他还与郭斌合作翻译了绍特威尔的《西洋史学史》(1929年),这是我国最 早的一部西方史学史著作。鲁滨逊著作被大量翻译出版的同时,桑戴克的《世界文化史 》、巴恩斯的《史学史》、《西洋史学进化概论》、《新史学与社会科学》、海斯的《 欧洲近代政治思想史》、海斯与别人合编的《近代史》、《世界史》等也相继翻译出版 。“史学概论”类的书,如李则纲的《史学通论》、卢绍稷的《史学概要》、王玉璋的 《中国史学史概论》、魏应麒的《中国史学史》等都接连面世。这当中的很多,借鉴了 新史学派的观点。(注:参见张广智:《现代美国史学在中国》,《美国研究》1993年 第4期。)这些译作或原作被相继采用为大中学校的教材,对中国史学界影响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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