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所述,内藤氏基于文化发展、移动的历史分期观实际上只贯彻到中世、近世之间的“第二过渡期”(唐末五代),⑥至于“近世的内涵”,或者说“中世和近世的文化状态究竟有什么不同”,内藤氏原本有系统论说,即“唐宋变革说”,内藤乾吉氏表述为“中国近世开始于宋代说”。此说要点已为众所熟知:(1)贵族政治的衰落和君主独裁政治的兴起;(2)君主地位的变迁;(3)君主权力的确立;(4)人民地位的变化;(5)官吏录用法的变化;(6)朋党性质的变化;(7)经济上的变化;(8)文化性质上的变化。⑦然而上述诸变革的起点既不一致,终点更不一致,变革速率也是疾徐不齐。如第1条中“贵族政治”的衰微,第4条中,标志着“人民从束缚在土地上的制度中得到自由解放”的租庸调制的崩坏、两税制的施行,第8条中作为文化性质发生显著变化的新《春秋》学的出现,古文运动的复兴,内藤氏皆明确指出其出现于“唐代中叶”。第2、3、6诸条,第1条中君主独裁政治的形成,第7条中作为经济变化标志的货币的大量使用,第8条中绘画、音乐等艺术的变化,大抵都要入宋以后才表现明显。第5条选举方面九品中正制的废除、科举制的建立,实发轫于隋,“隋唐的科举依然是贵族(性质)的”,其“完全脱离掉贵族政治的框架”,则有待于宋。总之,内藤氏以“唐末五代”作为中世到近世的“过渡期”,认为过渡始于唐末,“至宋代而止”,只能是就总体而言。在以上诸变革中,如果研究者关注、强调的方面不同,对变化程度轻重的把握不同,对“过渡期”的理解也自然就不同。 内藤氏的学生那波利贞氏,即在其师唐宋变革说的基础上,就中世到近世的“过渡期”(那波氏称为“转变期”),提出了自己的独立意见。他认为两个大的时代之间的转变期,因其转变程度之轻重、转变期之长短而有如下数种情形:其转变程度轻者,所区分的前后两个时代短,各自不过几十年而已;其转变程度重者,所区分的前后时代长,各自长达数百年之久;就转变期本身的长短而言,其短者不过数年间而已,其长者或绵亘百年以上。他认为唐玄宗朝开元二十六七年(738、739)至天宝二三载(743、744)之际六七年间,为一转变期最短、转变程度却最重的转变期,当此之际,出现了中国中世时代向中国近世时代的推移,非徒唐朝内部前后期的转变而已,因而是最具时代区分意义和永久价值的转变期。那波氏用175页的篇幅,先从政治史方面、社会史方面论述唐代开元末期以前和天宝初期以后的时代差异,继而列举绘画、书法·文字、儒学·文学、玄宗的性格好尚和以人生观为中心的世风人情等5个方面12项实例,论证了此间文化领域内从贵族倾向到庶民倾向,从保守传统倾向到创辟翻新倾向,从庄重典雅倾向到轻躁卑俗倾向的急遽转变。最后指出,广义上的具有中世时代本质、倾向的历史现象在开元二十六七年间逐渐地消歇灭绝,广义上的具有近世时代本质、倾向的历史现象在天宝二、三载间逐渐地萌生兆现。这些新倾向在中唐、晚唐、五代爆发出惊人的生长力,蓬勃发展,致使社会各方面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及至宋世,时代风貌相对于唐乃焕然一新。⑧上述可见,在中世向近世的转变上,那波氏与其师的观点有很大差异。内藤氏所论唐宋间若干重要变革虽然有的出现在唐中叶,但他确定的“过渡期”却是“唐末五代”,即始于唐末下讫宋初。“唐末”若准以唐诗分期中的“晚唐”,即文宗朝以降,则过渡期长达130余年,且“中唐”约70年尚不包括在内。那波氏的转变期却只有开元天宝之际六、七年间,转变期之后即被视为“进入近世时代”,尽管自中唐下迄宋初“具有近世时代本质、倾向的历史现象”还在继续发展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