啖助新《春秋》学之蔚为一股新的学术潮流,开花结果,还是在宋代。在汉宋学术转型中开风气之先的孙复,以稳健著称的《春秋》学者刘敞,最先受此学沾溉。四库馆臣所谓“盖北宋以来,出新意解《春秋》者,自孙复与(刘)敞始,(孙)复沿啖、赵之余波,几于尽废三传”;(34)皮锡瑞亦谓“自唐陆淳《春秋纂例》始,淳本啖助、赵匡之说,杂采三传,以意去取,合为一书,变专门为通学,是《春秋》经学一大变。宋儒治《春秋》者,皆此一派”,并列举孙复、孙觉、刘敞以下十余名学者;(35)堪称代表性评论。但欧阳修、宋祁所修《新唐书·儒林传》及“赞”中,则谓“啖助在唐,名治《春秋》,摭诎三家,不本所承,自用名学,凭私臆决”。苏轼、常秩、晁公武等对啖助、孙复之《春秋》学,亦有非议。然而终宋之世,啖、孙、刘一脉传授不绝。北宋程颐“称其(啖陆之学)绝出诸家,有攘异端、开正途之功”,南宋朱熹则谓“唐之陆淳、本朝孙明复”之《春秋》学,“观其推言治道,凛凛然可畏,终得圣人意思”。(36)遂为定评。 夷考啖助新《春秋》学在宋代盛行的时间,当始于仁宗朝庆历年间。陆澄《春秋集传纂例》等三书最早的宋刻本,即为庆历八年(1048)朱临所刻。如欲追索宋儒“以己义解经”乃至“疑传改经”的新儒学风潮,势必溯源到中唐啖助新《春秋》学,而最重要的推手自应首举孙复。叶梦得曾批评孙复的《春秋尊王发微》“尤为肤浅”,“专废传从经。然不尽达经例,又不深于《礼》学,故其言多抵牾,有甚害于经者”。(37)其实孙复的《春秋》学不仅仅是前承啖助学派的“废传从经”,更是固执己意的《春秋》注我——借托《春秋》经文表述自己的思想观点,并将之看做是隐含于《春秋》中的孔子的真意。孙复《春秋》学在啖助学派基础上的推进,激发了宋儒对《春秋》的独特阐释和重新提问,从而推促了《春秋》学在北宋的盛行。(38)在孙复逝世的仁宗嘉祐二年(1057),程颐适参加在开封举行的乡试,考题中有要求阐明啖助新《春秋》学的策问,其中有云:“……自去圣既远,诸儒异论,圣人之法得之者寡。至唐陆淳学于啖、赵,号为达者,其存书有《纂例》、《微旨》、《义统》,今之学者莫不观焉。若夫诸儒之所失,与陆氏之所得,学者必有所取舍也。试为条其大要,庶以质其是非。”从程颐对策中所谓“……独唐陆淳得啖先生、赵夫子而师之,讲求其学,积三十年,始大光莹,绝出于诸家外”,(39)以及对策中显示的程颐对啖助《春秋》学的熟稔几乎达到巨细无遗的程度,可知啖助新《春秋》学在宋仁宗时代的广泛流行和作为主流意识形态的权威地位,它已成为应试学子的必修课程和必备教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