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重矛盾中,少壮亲贵们的急于求成、慌不择路引发了道路偏转。由于少壮亲贵在海外镀金之时看“洋画”等负面消息,不仅导致其出“洋相”,丢颜面,更加重了人们对他们的不信任与质疑(74)。到辛亥革命时,在“王公贵人之府第,平添警备,持戟荷戈之士,夹陛而纷陈。趋朝赴署之时,则武夫前呵,壮兵后拥,不敢一露其颜色。甚且托病不出,以谋藏身之固”。甚至在形势尚未吃紧时,京师已是风声鹤唳,大量官员携家眷外逃,以至于京奉铁路快车头等车厢内,“亲贵夫人占其大半”。时人讥讽道:“是乱党之势力未能骚扰至全国,而政府先自骚扰也;乱党之气焰未能摄天下之心,而政府反助之扩张也。”(75)此时最悲哀的还是隆裕,她哀叹说:“一般亲贵,无一事不卖,无一缺不卖,卖来卖去,以致卖却祖宗江山……事后却说现成话,甚至纷纷躲避。只知性命财产,置我寡妇孤儿于不顾。”(76)清末纷纷扰扰的立宪终于在摧枯拉朽中收场。 立宪民主是20世纪的世界性潮流。从这个意义上说,少壮亲贵追新立宪是大势所趋。在多数宗室贵族懵懂不觉的时候,他们力主立宪,力主追新,这一点显得难能可贵。载泽说:“奴才谊属宗支,休戚之事,与国共之,使茫无所见,万不敢于重大之事卤莽陈言,诚以遍观各国,激刺在心,若不竭尽其愚,实属辜负天恩,无以对皇太后、皇上。”(77)况且,他们的目的不仅是护佑大清江山:“方今列强逼迫,合中国全体之力,尚不足以御之,岂有四海一家,自分畛域之理。”(78)宗室恒均说:“使中国存在于二十世纪之宇内,非满人之利,亦非汉人之利,中国之利也;使其遽跻于亡,非满人之害,亦非汉人之害,中国之害也。”(79)1906年,载泽在《考察政治日记》序言里,讨论“用极”与“用中”的区别:“至用中而弊,虽云致弱,然使人皆修勉于道德,举国上下,同力一心,正可利用此有余之物力,以善其后,安见旧邦之不可以维新也!”在分析了民族发展的利弊得失之后,他又说:“愿我士夫,于事理之曲折,非有真知,勿为高论,务虚中以研究,蕲适用而救时也。又闻彼国俗之胜者,民质直而知耻。古者论才,惟判枉直。三代直道,行于斯民。故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又曰:道政齐刑,民免而无耻;道德齐礼,有耻且格。孔子于民之直于耻,三致意焉。岂不以此定人格之崇卑,兆国家之治忽哉。愿我国人,以明耻励自治之精神,以秉直养高尚之人格。庶国势日进,闻实昭于天壤,传永永而无穷也。”(80)字里行间洋溢着对中华文明的高度认同。 关于对清末新政、预备立宪讨论措施是否适当,顺序是否颠倒,真情还是假意等进行追问,在这里完全没有意义,真正导致王朝崩溃的关键性因素还是当时满汉这一对根本的、无法妥协的矛盾(81)。在融入世界潮流,面临抉择等关键性挑战的时候,民族国家、国家民族、中华民族内部种种复合型的矛盾羼杂期间,或许遮蔽了很多时代进步的东西,实属历史的悲哀。 笔者常用“权贵”指统治集团中位高权重、地位显赫的群体。本文“亲贵”指“宗室王公”,属于宗室之亲(清人常用)。“政治心态”指人们对政治过程和政治生活的心理反映,表现为政治动机、政治态度、政治情绪、政治信念等。在新文化史语境中,指某个群体在一定时间空间里的“集体无意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