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仪式中的傣族剪纸与集体记忆 芒市傣族普遍信仰南传上座部佛教和祖先神灵,在大小节庆中包含着不同的宗教仪式。为了将人与人之外的自然、超自然联系在一起,这些仪式中往往需要一些思想意识的物化形式作为中介与桥梁。傣族剪纸广泛用于葬礼仪式中棺材及棺罩冥房的装饰,一方面剪纸纹样为亡灵具有辟邪作用,另一方面亲友通过棺木上的剪纸装饰表达对逝者的哀悼,祈求神灵保佑逝者灵魂在遥远国度得到安息。剪纸由此成为傣族人寻求人与超自然交感的媒介物,发挥着慰藉心灵与社会的功能。 如果说“仪式是一种操演语言”(20),那么剪纸文化通过仪式进入傣族集体记忆和社会记忆的过程不仅与艺人的重复回忆与操演有关,还与剪纸被运用的时空有联。只有在特定的场域中,剪纸作品被展示、剪纸的社会功能发挥作用时,人们的认知记忆才会被唤起,只有在仪式的操演中,习惯记忆才会起实质性的作用,才会被加深被融入集体记忆中。傣族丧葬仪式中的棺木上的剪纸由男人们集体合作完成,丧葬仪式中的剪纸与逝者、天、地、神产生联系,并通过祈愿而发挥作用。丧葬仪式中,剪纸技艺的重新操演勾起人们的习惯记忆、身体记忆。于一个家族而言,仪式中的剪纸折射出家族记忆;于一个族群而言,仪式中的剪纸是族群社会记忆的缩影。在赶摆时,傣族民众经常是把事先准备好的剪纸以及其他贡品拿到奘房。奘房大厅两侧各摆一排竹桌,男人从左侧进,弯腰礼佛用右手敬献,女人从右侧进,弯腰礼佛用左手敬献。这些与宗教相关的个体行为通过世代相传成为傣族社会的集体无意识,并演化成超越个人经验的存在。剪纸在芒市各傣族村寨都有保存和传承,原因之一就是“那些关于过去的情境、意象、记忆知识等,往往需要通过一些具有仪式性的操演来传达和维持”(21)。仪式中重复的剪纸制作,不仅是集体的无意识行为,它还唤起和加深了傣族群体对民间剪纸工艺的记忆。 仪式让传统技艺的重复操演得以实现,唤起了傣族群体对剪纸文化的记忆,但这仅仅是从显性的外在层面分析了傣族剪纸集体记忆的形成。福柯认为:“记忆是斗争的重要因素之一……谁控制了人们的记忆,谁就控制了人们的行为的脉络……因此,占有记忆,控制它,管理它,是生死攸关的。”(22)那么,控制傣族人剪纸文化记忆、剪纸技艺重复操演的隐性因素又是什么呢?笔者认为:一是傣族群体信仰体系对人们言行的导向作用和约束力;二是傣族剪纸文化符号能沟通人与神界、自然界,以外化物的形式通过仪式维持傣族社会秩序。 剪纸作为傣族文化符号在仪式中具有象征性,而仪式对傣族民众的生活具有重要意义。傣族信仰南传上座部佛教、祖先崇拜及万物有灵,所以剪纸题材不论是动植物形象,还是佛祖佛塔、生活场景,都传达着人们的虔诚信仰和内心祈愿。仪式中的剪纸具有形式性,在宗教场域中,剪纸有时候是独立的作品,如扎、董、壮混尚等;有时又是作为增添其他宗教用品审美价值的装饰品,如用在佛幡、佛伞、佛龛等宗教器物。当然,傣族剪纸艺人每次制作时并非简单重复,而是在传承的过程中进行创新,并在展示、销售中赢得人们的认可。傣族剪纸作为民族民间艺术形式,在不同的赶摆仪式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同时也是傣族文化认同、族群认同、社会认同的载体。 宗教仪式和身体实践是傣族人社会记忆的重要构成部分,包括剪纸在内的傣族民间传统技艺的重复操演塑造了傣族社会记忆。集体记忆世世代代延续至今,并在文化传承中成为民族文化可持续发展的内生动力因素。透过芒市傣族剪纸工艺认识傣族传统文化和傣族社会,需要从文化整体观出发,从傣族剪纸——傣族人——傣族社会相互交织的现象中探寻其传统文化可持续发展的命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