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原侵华日军第56师团第113联队补充兵、日本每日新闻社记者品野实,办理了赴中国的护照。但受当时形势所囿,他仍未获准允许去滇西地区。他此行的目的是为死在松山的日本兵写一本书——后来这本书写成了,就是在日本极具影响力的《异国的鬼》。
在此期间,越来越多的日本人来到云南,他们被允许到更多的地方参观和游览,但当时云南对外开放地域限定在昆明以西三百多公里的大理市。虽然大理依山傍水,风景如画,更有南诏古国的遗址和五朵金花的故事蜚声中外,然而日本人却个个愁眉不展,终日翘首西望,茶饭不思。临行前,他们面西肃立,而后长跪不起。他们仍是要到滇西祭奠日军亡灵的。
1980年1月,日本人终于在战后首次踏上滇西的土地。这次,由日本“全缅战联协”派遣的“云南地区慰灵团”来到中国。大概在外交接洽环节,日方已考虑到在中国收骨不会成功,这一次只是试探性地派出了10个人来摸情况,成员由清一色老兵组成,以甲谷秀太郎为团长。这次品野实又积极争取,却仍未能被选中,大概因为他在战争时期仅参加了龙陵作战,不属最重要的亲历者。与那段历史有密切关联的10个日本老兵中,有从松山战场奉命逃出去的原日军炮兵中尉木下昌巳,在腾冲战场活下来的卫生兵吉野孝公,还有在龙陵帮助守备队长小室钟太郎中佐自杀的大尉副官土生甚吾,及曾在第56师团司令部任职的中尉石井皎。据品野实《异国的鬼》一书记述,“这次在中国方面的帮助下,这些日本人得到了滇西战场上的泥土”。回国后,在原日军第56师团战友会举行的慰灵式上,这些泥土作为“灵沙”分给了阵亡人员家属。
上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中国进一步对外开放,更多的日本人终于可以以“旅游观光”的名义来到滇西。在松山旧战场上,他们一般不跟当地老百姓说话,表情肃穆。上了山后,在这个再度枝繁叶茂的山峦里搂树抓土,哭天叫地,诉说祷告……当地人印象最深的一位日本老者,曾带着一群男女儿孙来到松山,坚辞导游,竟能在山上轻车熟路地走动。有当地的明白人问他:你是当年那位逃出去的日军炮兵中尉吧?此人正是木下昌巳。从1980年起他来滇西十多次,心愿只有一个:为死在松山的日军在当地建一座慰灵碑。为此他走访了所有死者的遗族,向他们讲述死者最后的“战迹”;他后半生全部的心愿就是满足死者的心愿。为此,他曾表现出一些诚意,比如捐资龙陵在原日军第56师团前进指挥所驻地赵氏宗祠前建了一所白塔小学,当地人谓之“赎罪”学校。这一举动得到了当地政府有保留的理解,但认为他要为松山日军阵亡者立碑之事,却属非分之想。
笔者在滇西采访期间,常常听到当地人说起日本人为寻找日军遗骨而“悬赏”的事,据说交换条件是:一具尸骸换一辆轿车,一根腿骨或手骨换一台彩电。这些,自然是日本方面在通过外交努力无果,从而私下活动后播散出来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据载,“云南地区慰灵团”自1980年起至1990年代,至少4次来到云南,曾改换名义为“日中友好恳谈会”,企图从民间收集日军遗骨。1988年7月,日本“全缅战联协”常务理事甲谷秀太郎一行4人沿滇缅公路到达滇西,在龙陵、腾冲、芒市、畹町等地战场遗址进行谢罪忏悔。参加活动的老兵们当时已六七十岁,他们也做了一些促进中日友好的事,但这些都掩盖不了他们三番五次来云南的真正目的。当时在昆明市日资企业——日本华兴株式会社驻昆办事处供职的陈晓耘女士见证了这一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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