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关于《东观汉记》的书名 《东观汉记》之作,发端于班固,奠基于刘珍,终止于杨彪。东汉初年班固修史时,图籍盛于兰台,国家校正旧籍,治理文书,撰著史作,都集中在兰台,班固修史亦在其中。班固和他的同事在兰台虽然完成了《世祖本纪》和列传、载记二十八篇,但是,当时并没有汇为一编,也未闻有包容诸篇的书名。 东汉图籍,于兰台之外,辟雍、东观、石室、宣明、鸿都都有收藏。(24)但国家收藏图籍的中心,从章帝、和帝开始,由兰台转移到了东观。安帝永初年间,“学者称东观为老氏臧室,道家蓬莱山”。(25)东观在南宫,(26)有高阁十二间。(27)由于东观成为藏书最为集中的地方,所以,也就成了文化学术活动的主要场所。和帝屡次来到东观,“览阅书林”。(28)邓太后控制朝政时,下令中官近臣到东观去学习经传,(29)许多闻名当代的学者,都曾进入东观,如黄香诣东观阅读他所没有见到的书籍,(30)曹襃诣东观次序礼事,(31)班昭诣东观续补《汉书》,(32)孔僖、马融诣东观校书,(33)高彪也校书东观,他离开东观后,灵帝还下诏画彪像来勉励学者。(34)正因为东观自章、和以后成为图籍的庋藏中心和学者荟萃之地,所以,《东观汉记》的修撰地点从刘珍开始便迁移到了东观。此后一直到蔡邕续修《东观汉记》,都没有离开东观。 刘珍修史虽然转移到了东观,但还没有以“东观”名书,当时的书名是《汉记》。《后汉书·李尤传》云:尤“安帝时为谏议大夫,受诏与谒者仆射刘珍等俱撰《汉记》。”又《三国志·吴志·韦曜传》载华覈疏云:“……昔班固作《汉书》,文辞典雅,后刘珍、刘毅等作《汉记》,远不及固,《叙传》尤劣。”《隋书·经籍志》正史类小序亦云:“明帝召固为兰台令史,与诸先辈陈宗、尹敏、孟冀等共成《光武本纪》。(35)擢固为郎,典校秘书。固撰后汉事,作列传、载记二十八篇。其后刘珍、刘毅、刘陶、伏无忌等,(36)相次著述东观,谓之《汉记》。”《史通·六家篇》亦云:司马迁“上起黄帝,下窮汉武,纪传以统君臣,书表以谱年爵,合百三十卷。因魯史舊名,目之曰《史记》。自是汉世史官所续,皆以《史记》为名。迄乎东京著书,犹称《汉记》。”自刘珍始,把所修东汉史定名为《汉记》,后来的续修者,都因袭未改。《唐六典》卷九认为:“明帝诏固入东观,与陈宗、尹敏,孟冀共成《光武本纪》,(37)其后刘珍、刘毅、伏无忌、黄景等相次著述东观,所撰书谓之《东观汉记》。”这种看法是毫无根据的。 东汉时代,一般人习用《汉记》一称,东汉末年应劭撰写的《风俗通义》,在《祀典篇》中引《东观汉记》阴子方祀竈事,就称作《汉记》。《后汉书·应劭传》亦有《汉记》之称。当时除了《汉记》一称外,还有其他异称。如《后汉书·蔡邕传》云:“邕前在东观,与卢植、韩说等撰补《后汉记》。”是《汉记》又称《后汉记》。 三国两晋时期,刘珍等所修东汉史仍称为《汉记》。《北堂书钞》卷六二引魏文帝《典论》谈到李尤为兰台令史,与刘珍共同修史的事情,即把《东观汉记》称作《汉记》。《晋书·华峤传》也称作《汉纪》。东晋袁宏作《后汉纪》,自序所云《汉纪》,亦即《东观汉记》。由此看来,《汉记》一称,东晋时还在流行。 《汉记》之前冠以“东观”,究竟始于何时,文献没有明确记载。就笔者阅读所及,三国和两晋时期,尚未见《东观汉记》一称。南朝梁刘勰作《文心雕龙》,在《史传篇》中已把《东观汉记》省称《东观》。刘孝标作《世说新语》注,于《言语篇》引《东观汉记》马援事作注,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曾十三次引徵《东观汉记》。(38)刘勰卒于梁武帝时期(公元503年--公元549年),刘孝标卒于梁武帝普通二年(公元521年),郦道元卒於北魏孝明帝孝昌三年(公元527年),三人生活在同一时代。由此看来,《东观汉记》之称至遲在六世纪初已经被普遍使用了。虽然我们考察不出《东观汉记》一称最早出现的年代,但据刘勰《文心雕龙》和刘孝标《世说新语》注,以及郦道元《水经注》可以断定,它始出的年代应早於公元六世纪。 刘珍等人修史,以《汉记》名书,东汉时人们也习用此称。可是,后人却增加了“东观”二字,究其原因,很可能与荀悦的《汉纪》有关。汉献帝以《汉书》文繁难读,建安三年(公元198年),命荀悦仿照《左传》编年记事的体例撰写《汉纪》,越时两年书成,流布於世。古时“记”、“纪”二字互通。这样刘珍等人所撰《汉记》与荀悦《汉纪》,两个书名极易混淆,引起人们的误解。为了区分二书,遂取长期撰修《汉记》的地点“东观”二字名书。 《东观汉记》一称出现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汉记》一称并未消失,而且其他异称也很多。隋代虞世南撰《北堂书钞》,在这部类书中,《东观汉记》一称较为常见,称作《汉记》的地方也有数十处之多。如卷二六《艺学篇》有以下相连属的三条标目:“诸兄读经,难问其意。博览《五经》传记。皆号诸生。”(39)其下注云:“并《汉记》。”这三条标目,姚之骃和《四库全书》馆臣辑录的《东观汉记》都没有收入,他们显然是把《汉记》误解为其他书籍了。其实,虞世南这里所称《汉记》,即指《东观汉记》。“诸兄读经,难问其意”云云三条标目所言都是《东观汉记》中和熹邓皇后事。(40)又如卷一○八《钟篇》“灵帝铸千斛”一条标目,其下小注云:“《汉记》云:‘灵帝铸黄钟二千斛,四悬于嘉德端门内,二在云台殿前也。’”(41)此所引《汉记》,也是《东观汉记》。在结一廬旧藏本《北堂书钞》中,(42)小注“《汉记》”迳作“《东观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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