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沃土到瘠壤:淮北经济史几个基本问题的再审视(8)
基于此,我们认为,淮北商业的衰落并非这里百姓真的“贱商”,毕竟这里诞生过管仲这类伟大的商家。淮北流行这样的俗语:“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普通人不愿经商是因为他们缺乏经商最重要的资本--行政权力;相反,掌握各种权力者很容易成为成功的商人。政府并非对商业真的抑制,更像是出于垄断。剥夺和限制平民的正当经商权利,是为了维护权商的经营特权。而政府对平民的侵权行为,却被学界长期误认为是抑制商业这个行业,并与“重农”联系在一起,实在是极大的误区。简言之,在传统中国,国家政策或权力部门“重视”或“抑制”的并不是某些特定的行业,而是特定的群体。那些特权群体,不论是经商还是力农,均会受到重视和优惠;反之,平民群体在任何行业都会受到抑制和侵害。 结语 在传统社会,行政权力具有无可比拟的作用。它在“顾全大局”的政治幌子下,把淮北视为局部利益而长期牺牲掉。在皇朝定鼎中原之时,淮北基本上属于国家的核心地区,这里水道密布,无人强行改变其自然生态,各种生产条件非常优越。那时,淮北是全国的粮仓,是鱼米之乡。宋以后,特别是明清以来,由于权力的不当干预,淮北自然生态遭到严重摧残。尽管有着极为丰富的水资源和广袤的平原,却无法提供水稻所需的基本条件,致使水稻种植区南移到淮河以南地区。淮北在隋唐时的核心经济地位,到明清时已完全被江南所取代。 在淮北,行政权力决定人的社会地位,掌握着财富的分配,使社会中的有权者(或与权力关系密切者)和无权者形成界限极为明显的畸富与极贫阶层。极贫阶层沦为雇用劳动者,但它们在淮北所承受的是封建性的超经济剥削,极低的劳动力价格只能维持劳动者本人最低的生存需要,无法满足劳动者的发展需要。当这些雇用劳动者来到江南资本主义市场时,他们被封建主义超负荷压榨所造成的低素质,使他们无法成为资本主义的雇用劳动者,只能成为传统意义的苦力。 尽管封建政治历来强调“重农抑商”,但高度集中的行政权力不可能真正代表既无话语权、又无其他寻租资源的平民的利益。没有程序化监督的掌权者,天然注定会被富裕集团所收买,必然沦为掌握经济资源的商人集团的代言人。因此,这个社会的实际政策与政治原则往往南辕北辙。就其实际,在传统中国,经商实际上是一种特权,是一种需要行政权力积极参与的垄断行为,政府通过剥夺和限制平民正当的经商权利,更好地维护了权商的垄断利益,造就一个附属于行政权力的利益集团。因此,在中国,“抑商”与“重农”实为风马牛不相及之事。在商业不兴的地方。农业也同样不会发达。 如果说上述现象是淮北社会的“畸态”的话,这种畸态的根源就在于行政权力对社会的绝对统治。行政权力没有为淮北社会提供必要的管理与服务功能,并发展淮北的社会生产。在社会资源分配中,有权者当权不让地攫去了最大的份额,使无权者普遍贫困。 注释: [1] V.K.Ting,Prof.Granet‘s La Civilization Chinoise,The Chinese Social and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VoI.xv,No.2,July 1931,PP.268-269. [2]关于“淮北”的定义,参见马俊亚:《从武松到盗跖:近代淮北地区的暴力崇拜》,《清华大学学报》2009年第4期。 [3] Ch,ao-ting Chi,Key Economic Areas in Chinese History:As Revealed in the Development of Public Works for Water-Control,New York:Paragon Book Reprint Corp,1963,PP.86-87,94-95. [4]参见天野元之助:《陳剪の<農書>と水稻作技術の展開》(上),京都《東方学報》第19册,1950年12月;天野元之助: 《陳剪の<農書>と水稻作技術の展開》(下),京都《東方学報》第21册,1952年3月。 [5]参见天野元之助:《中國農業史研究》(增补版),東京:御茶の水書房,1989年,第89-138頁。 [6]参见大泽正昭:《唐宋变革期農業社會史研究》,東京:汲古書院,1996年,第197-234頁。 [7]参见郑学檬:《中国古代经济重心南移和唐宋江南经济研究》,长沙:岳麓书社,2003年,第11、14页。 [8]林语堂:《吾国与吾民》,长沙:岳麓书社,2000年,第17-18页。 [9]参见萧子显撰:《南齐书》卷一“本纪第一·高帝上”,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1页。 [10]参见姚思廉撰:《梁书》卷一“本纪第一·武帝上”,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1页。 [11]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第1册,上海:中华书局,1957年,第960页。 [12]胡焕庸:《两淮水利盐垦实录》,南京:中央大学,1934年,第7页。 [13]李长傅:《江苏》,上海:中华书局,1936年,“序”第1页。 [14] George Babcock Cressey,China’s Geographic Foundations:A Survey of the land and Its People,New York and London:McGraw -Hill Book Company,Inc.1934,P.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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