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松漠纪闻》称"太祖居西楼,宿毡帐中"。由前所论亦知,太祖在四楼的牙帐,确是以毡为之的"行帐"。那么,这种"行帐"的卓放,是否也要起土为基呢?《辽史》仅留下了太祖"建开皇殿于明王楼基"的记载,但基制如何?却在后代诸帝的卓帐习惯中得到了反映。如彭汝砺所见广平甸行宫之制,为: 其门以芦箔为藩垣,上不去其花,以为饰,谓之羊箔门。作山棚,以木为牌,左曰紫府洞,右曰桃源洞,总谓之蓬莱宫,殿曰省方殿,……山棚之前作花槛,有桃杏杨柳之类。前谓丹墀,自丹墀十步谓之龙墀。殿皆设青花氈。其阶高二、三尺,阔三寻,纵杀其半,由阶而登,谓之御座[40]。 而《资治通鉴》卷二七一载,922年辽太祖兵败望都之时,唐庄宗李存勖曾"见其野宿之所,布蒿于地,回环方正,皆如编剪。虽去,无一枝乱者"。这是其军营车帐顿止的遗迹,反映了契丹初期卓帐习俗事从简约、因地制宜的习惯。宋人苏辙的《虏帐诗》中,也记录了这样的习俗:"虏帐冬住沙陀中,索羊织苇称行宫;从官星散依冢阜,氈庐窟室欺霜风。"[41]可见,卓帐须阜,不仅可汗牙帐如此,即一般部民亦要从简,择而倚之。 四、辽太祖的斡鲁朵与四楼发生的变化 契丹四楼,即辽太祖初期的斡鲁朵,也就是契丹人俗称的"宫分"。"宫分"的含义与"地分"是一样的,表示的是私有形态下可汗的"斡鲁朵地"(引申为"私份子")。而"宫分"与"地分"的区别,则在于显示了它们的所有者在身份和地位上的差别。因此,笔者认为,贵族的"头下军州"与可汗的"斡鲁朵",若仅就其实质性的私有特征而言,实是毫无区别的同事异指[42]。 那么,太祖的斡鲁朵始建于何时?史无明载,但据分析可知,契丹旧法,凡新立可汗即位,便依例组建个人的斡鲁朵,以后辽代诸帝也继承了这一传统。所以,太祖的斡鲁朵也当组建于他即汗位之初。史载,907年正月庚寅日,太祖即可汗位于"如迂王集会埚",仅隔十日,便于庚子日宣布"皇族承遥辇氏九帐为第十帐"。按:所谓"遥辇氏九帐",习惯上又称"遥辇九营",实即"遥辇氏九可汗之宫分",这是契丹部族中享受着"有族而不部"的特殊待遇的集团[43];所谓"族"者,乃氏族,是以宗法血缘关系维系的宗族势力;部,指部落,乃一区域内之人口所组成的氏族集团;而"不部"的直意是不依部落组织原则来编制,实际是游离于部落法规之外、仅属于可汗一人的私有集团,说俗了就是可汗的"头下"。这是契丹宫分的主要特征。而升为"第十帐"的"皇族",也正式获得了这种"族而不部"的特权。"皇族"者,即横帐,是世里氏家族集团;其实,他们早已就是一支"族而不部"的契丹社会力量了。那么,太祖宣布了皇族升帐的意义,也仅在于使自己家族的地位,由贵族之"投下"而升格为可汗的"斡鲁朵"。因此,太祖的斡鲁朵的建立,至迟也当在907年正月庚子日这一天,也就是太祖宣布皇族升为"第十帐"的日子。不过。这时的"斡鲁朵"应是囊括了太祖个人的"投下"和他家族已有的"投下"。 但是,即使"皇族升帐",也仅是太祖斡鲁朵组建的开端,还不能代表辽太祖斡鲁朵的全貌。因为《耶律曷鲁传》还记载太祖即汗位后:"时制度未讲,国用未充,扈从未备;而诸弟剌葛等往往觐非望。太祖宫行营始置腹心部,选诸部豪健二千余充之。"像这样的内容,也绝非太祖始即位后的十天内能毕备的,而是反映着太祖斡鲁朵"扩建"的新内容。综观太祖任契丹可汗九年的主要作为,一言以蔽之,即是"化家为国"。不过,这里的"家",是由其家族而逐渐偏重于太祖个人的私人力量;"国",乃是指统一诸部,实行帝位世袭继承制度,彻底终止了契丹汗位的"世选"习惯。所以辽太祖积极致力于个人力量的扩充。这在《辽史》所录诸多"愿附宫籍"的家族或个人的行为中,也可窥其一斑。如果说,西楼和东楼之地,已确定无疑属于阿保机及其家族固有领地范围的话,那么,在南楼和北楼中也肯定还存在着新发展的成分,他以"四时游猎"为名,借机划出许多属于可汗私人的"禁地",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怀州所辖的扶余、显理二县,都是太祖安置的俘户人口,至世宗时始立县治之;永州的长宁、义丰二县及武安州等地皆是如此。这在"各有地分"的契丹部落社会中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显然,辽太祖在担任契丹可汗的过程中,其斡鲁朵的规模与以前相比有了超常规的发展。所谓契丹四楼,也显示了辽太祖最初所拥有的"四大斡鲁朵"的规模。据《耶律曷鲁传》记载,太祖腹心部"以曷鲁及萧敌鲁总焉";而《萧敌鲁传》则称"敌鲁与弟阿古只、耶律释鲁、耶律曷鲁偕总宿卫"。细较二传之记载,四人中显然更无主次之分,那么,他们究竟是各主一"楼"之事呢?抑或是如成吉思汗的"四怯薛"般分四番轮值呢?事已难考。不过,《营卫志中》"冬捺钵"条有云:"宫用契丹兵四千人,每日轮番千人祗直"。但曷鲁等人均是太祖斡鲁朵内的职事人员则没有疑问,而且,还不仅如此,《辽史》所录追随太祖建功立业的所谓"二十一功臣"集团,也均是太祖为可汗时斡鲁朵内的执事人员。所以,契丹四楼已成为当时契丹社会的核心力量,是辽太祖"化家为国"的重要支柱和主要内容。及辽太祖即帝位后,功臣集团又全部变为国家机构的官员,这已很能说明"化家为国"的真相了。耶律曷鲁的封号更能说明一些问题。太祖称帝后,位居功臣之首的曷鲁,以迭剌部夷离堇的身份,被冠以"阿庐朵里于越"之职。于越,本是契丹部内一种"尊官"之号,但无实权,所以,在授予曷鲁这一尊职时,又冠以了"阿庐朵里"之称[44]。笔者认为"阿庐朵",即斡鲁朵之译写,"里"则当是对词尾缀加成分的译音,表示该词的复数形式;它和《蒙古秘史》中的"斡耳朵思"是一样的,它们均表示着复数的形态〔ordos与orduui〕。所以,耶律曷鲁被冠以的"阿庐朵里于越"的意思,应是契丹语之"众斡鲁朵之总管"或"大总管"的含义,这和其夷离堇的身份也是相称的,因为此时的迭剌部,尚不是国家的部民,仍是"横帐"所有的私属。而且,辽太祖称帝之初,契丹国家的运作,主要的还是在辽太祖的斡鲁朵内,契丹四楼依然是国家的核心所在。所以,曷鲁受此封号后,才真正体现了他"贵显"和"盛名"的荣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