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些对保留地制度进行过长期抵制的部落,由于不能适应生存环境的巨变,而经受了更加深重的苦难。这些部落原来生活在大平原和西南地区,多以游猎采集为经济生活的基本手段,而且骁勇善战,特别是接受白人传入的马匹和枪支后,更是行踪不定,四处袭扰,使边疆居民甚为惶恐。由于这种生活方式需要有极广阔的活动空间,因而他们对保留地制度始终是格格不入的。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对保留地制度进行坚决抵制。大平原北部的苏族和夏延族,曾对北线的西进和铁路修建构成了严重“威胁”,使前来镇压的联邦军队屡屡受挫。1868年,在联邦政府做出了较大让步的前提下,他们才同意迁入达科他和蒙大拿的保留地。但他们仍继续游猎生活,经常越出保留地边界,白人也不断进入其保留地采矿掘金,并大量猎杀野牛,造成双方的激烈冲突。迟至1876年年底,苏族和夏延族才放弃武力反抗保留地制度的企图。大平原南端的凯厄瓦族、科曼奇族和阿帕奇族也对保留地制度进行过坚决抵抗。1867年10月联邦官员与大平原诸部落首领会谈,要求他们迁入保留地。凯厄瓦族首领萨坦塔回答说:“我热爱这里的土地和野牛,我不会与之分开……我不想定居。我喜欢在原野上漫游,在这里我感到自由和快乐;但当我们定居下来后,我们就会变得苍白,就会死去。”(36)其他部落也表示了同样的态度。但最后他们都被迫在条约上签字,同意迁入联邦指定的保留地。为防止这些部落的反抗,联邦政府在大平原上建立了许多军事据点。阿帕奇人是最后进入保留地的平原部落。1871年联邦为阿帕奇族划出7个保留地,但他们拒不迁入。于是联邦动用军队强迫迁入,1874-1880年间,约有2000名士兵专门从事这项行动,至1886年才将阿帕奇族人全部赶进保留地。进入保留地后,这些部落仍不甘屈服,继续进行抵制。他们或越出保留地边界外去狩猎;或袭击附近的白人定居点,偷盗、掠取其财物;或逃入加拿大和墨西哥。对于逃出保留地的印第安人,联邦军队严加追剿。1868年军队在沃什塔攻击一群离开保留地狩猎的印第安人,被杀死者近800人,掠走50名妇孺(37)。1871年凯厄瓦族首领坐熊和由熊逃出保留地,袭击了得克萨斯的移民点,被捕后相继自杀,死前慷慨放歌,甚为悲壮(39)。 当然,也有少部分印第安人的抵制取得了成功。内兹帕斯族对保留地进行长期抗拒后。于1885年获准返回故地。庞卡人首领立熊思念故土,率30名族人逃出保留地返回故地,遭到逮捕,联邦司法机关在审判他们时认定,“和平的印第安人”有权自由出入保留地(41)。这也算是保留地印第安人争取自身权利的一次小小胜利吧! 但更多的印第安人对保留地制度的抵制,采取的则是消极、被动的方式。生活环境、角色地位的突变,使许多人感到无所适从而心境悲凉。一些人以酗酒来逃避现实。尽管联邦管理机关明令禁止向保留地印第安人出售酒类,但酒还是通过各种渠道到了印第安人手中。酗酒者多为当年的武士,他们被迫放下武器,无仗可打,便借酒浇愁,有“醉印第安人”之称。与酗酒相伴的是犯罪率上升。所以酗酒成为保留地最突出的社会问题。有的人则沉湎于游乐,或玩牌,或赌马,或举家出动走亲访友数月不归。对老年人来说,回忆过去乃是逃避现实苦难的最好方法。他们不厌其烦地向下一代讲述当年的野牛、鹿,狩猎和部落战争。由于印第安人多无文字,这种口碑流传便成了他们保存历史和文化的主要方式。 那些在1860-1887年间迁入保留地的部落,大多不习惯定居生活。他们不肯从事农业、牧业,也不喜欢政府提供的食品,觉得什么都不如野牛肉好吃。但无牛可猎,也只得退而求其次,终日无所事事,呆坐度日,等着联邦政府发放配给(38)。绝大部分人都在以各种方式默默忍受保留地的不幸生活,但也有人将自己的不满表露出来。肖肖尼族首领沃夏基1878年对怀俄明州州长表白:“先是失望, 继而是深深的悲哀,接着是难言的痛楚;接下来有时苦不堪言而使我们想起枪、刀和战斧,点燃起我们心中的绝望之火--先生,这就是有关我们的经历、我们的悲惨生活的故事。”苏族一位预言家说,从前印第安人生活快乐,但白人来后他们的土地越来越小。最后被禁锢起来了(41)。阿帕奇保留地的一首歌谣唱道:“一切都已逝去”(42)。这些语言文字并不能充分表达保留地印第安人的痛苦和悲愤。 但是,处境不幸的印第安人并没有彻底消沉和丧失希望。他们仍在顽强地维护本族的文化传统,在内心深处埋藏着复兴的梦想。联邦政府在保留地推行同化政策,不准印第安人保持原来的风俗、仪式和宗教,因而他们只能秘密进行传统文化活动。太阳舞、青谷舞和派尤特崇拜在保留地十分盛行;梦幻者教、鬼魂舞教、印第安人震颤教也拥有众多的信徒。这些传统仪式和宗教,一方面显示了印第安人文化的凝聚力,另一方面表明印第安人相信,总有一天白人会被消灭,印第安人的黄金时代又会到来。所以虽经政府禁止围剿,这些仪式和宗教仍未绝迹。 一位苏族祭师临终前向至上神祈求道:“让我的人民生活下去吧!”(43)至上神没有让他失望。印第安人虽经保留地制度的毁灭性打击,仍以一个种族而生存下来,不能不说是历史的奇迹,表明这个种族具有很强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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