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的“新民”说的内容体系,不仅吸收了严复的思想,而且论述得更为全面。在鼓民力和开民智方面,他延伸和展开了严复的思想,继续强调以振兴“尚武精神”增强国民体质,并把“力”的内涵从体力扩展到“心力”和“胆力”;以传播西学提高国民科学文化素质。在新民德方面则颇有发展,力图“发明一种新道德,以求所以固吾群、善吾群、进吾群之道”(注:梁启超:《论中国积弱由于防弊》,《饮冰室合集》,中华书局1989年版影印本,专集之四,第15页。),除了继续对树立国民公德意识和国家观念,培育爱国精神详加论述之外,还提出了自尊、上进、毅力等国民道德建设的新概念。其他维新人士,虽没有如严复、梁启超那样系统而深刻的见解,但也认同严、梁的“新民”内容,这在他们的学会活动中多有体现;在有些方面还有所发展,如谭嗣同的《仁学》,把“力”的内涵进一步细分为18种,如“拒力”、“锐力”、“韧力”等。(注:蔡尚思等编:《谭嗣同全集》(增订本),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363页。) 维新人士所提出的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对人的现代化意义,除了表现在上述的内容体系方面之外,还表现在具体的实施方法上,即用西方的现代科学知识去改善国民素质,把掌握科学的知识和精神作为实现人的现代化的根本所在。对此,严复提出了一个这样的总体原则:“宜立其益民之智、德、力者,以此为径,而以格致所得之实理真知为纬,本既如是,标亦从之。”(注:王栻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514页。)即以科学知识和精神作为提高国民智、德、力的根本途径。其具体方法则是:在鼓民力方面,除了要继承中国自古以来“不忘武事,壶勺之仪,射御之教,凡所以练民筋骸,鼓民血气者”的传统方法之外,还要像西方各国那样,“饮食养生之事,医学所详,日以精审,此其事不仅施之男子已也,乃至妇女亦莫不然,盖母健而后儿肥,培其先天而种乃进也”(注:王栻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28页。),要用科学的方法养生、健种。在开民智方面,不仅要通过“讲西学”对国民传授西方的生产科学技术,而且要像西方的科学教育那样,“教子弟也,尤必使自竭其耳目,自致其心理,贵自得而贱因人,喜善疑而慎信古”,培养国民的崇尚实践、探究事理、讲究创新、反对守旧的科学精神。同时还必须废除“破坏人材”,禁锢民智的八股之学、科举之制。因此,“欲开民智,非讲西学不可;欲讲实学,非另立选举之法,别开用人之途,而废八股、试帖、策论诸制科不可。”(注:王栻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29~30页。)在新民德方面,要用西方的社会科学理论营造资本主义伦理道德观念,以代替和改造中国的传统伦理道德观念,最主要的是引入了英国资产阶级思想家约翰·穆勒的《群己权界论》(直译为《自由论》)理论原理,力图划清“小己(个人)国群之分界”,既以此批判中国的封建纲常伦理,又以此构建一种以尊重和实现个人“说实话求真理”的自由权利为基础的群体观念。(注:王栻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132页。) 梁启超的新民说也同样以科学知识和科学精神作为其“新民”的根本所在。他曾解释“新民”的含义说:“新之义有二:一曰淬厉其所本有而新之,二曰采补其所本无而新之。二者缺一,时乃无功。”这就是说,一方面要改造原有的民力、民智、民德,使之为新,另一方面要补充原来没有的新成份。对于改造旧的,他提出要把中国固有国民精神中的“宏大高尚完美,厘然异于群族者”,使之“日新”。对于补充新的,他提出要“博考各国民族所以自立之道,汇择其长者而取之,以补我之所未及。”并强调说:“采补所本无以新我民之道不可不深长思也。”(注:梁启超:《论中国积弱由于防弊》,《饮冰室合集》,中华书局1989年版影印本,专集之四,第5~6页。)因此,所谓补充新的,就是吸收西方的科学知识和科学精神,以培育国民的新素质。改造旧的,虽然主要是对中国国民精神的优秀传统的不断发扬光大,但是也离不开用科学原则加以鉴别、提炼和培育,这在其《新民说》中不乏具体论述。 除了上述对人的现代化问题进行广泛系统的思想理论宣传之外,维新人士还开始了社会实践。如建立各种学会、开办新式学校、改革旧有学校的教育内容等,力图用西方的科学知识、科学精神和科学方法去改造和提高国民素质。这已多有论说,无需赘述。 上述说明,维新人士对人的现代化在国家现代化中的基础地位,以及人的现代化的基本要素已有比较明确而系统的认识,初步形成了中国的人的现代化理论体系,并广为宣传,还开始了一定的实践。这是前所未有的,并为此后辛亥革命时期的国魂铸造、五四运动时期的“改造国民性”、孙中山的“心理建设”的改造国民性思想和活动所继承发展,可以说是比较全面地启动了中国的人的现代化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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