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中期以后,武将好文,蔚成一时风气,大抵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武将擅长赋诗论文。武人能诗,自古以来,不乏其例。明代武将能诗者,有沐昂、俞大猷、郭登、李言恭、万表、陈第等,其诗“皆见英雄本色,有文士所不能道者”(52),并非只能写“明月赤团团”一类的俗句。尤其是戚继光,其《入关》诗云:“少年好纸笔,长事行间役。”(53)可证继光少年时即从事文学之事,只是因为长年处于战阵行伍之间,才使他改而关注军事。后戚氏因深得文坛名人汪道昆、王世贞的称道,俨然以风雅自命,幕客郭造卿辈,尊之为“元敬词宗先生”,几与缙绅分道扬镳。又萧如薰,亦以翰墨自命,山人辈纷纷投入幕中,尊称其为“季馨词宗先生”(54)。其他如杜文焕,亦甚好文,建曲馆,以“经文纬武”颜其斋,作有《餐霞外编》(55)。杜氏除了“博通经、史、二氏”之外,尚擅长“五七言律”(56)。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清朝人刘廷玑的记载,显可为明代武将好诗之风下一注脚。刘廷玑曾与好友在天许楼宴集,以朗诵古人诗为下酒之物,并拟搜罗从古以来武人能诗之人,或纪全编,或采警句,以成吟坛胜事。最后所采,还是“独明诗为最多”。根据他的记录,明朝武人能诗之人,分别有:定襄伯郭登,著有《联珠集》,其诗可诵者分别有《湳牙山》、《普安道中》、《入缅取贼早发金沙江》、《军回》、《寄泾州守李宏》、《梅子》、《塔顶》诸篇;参将汤胤勣,其可诵者有《题壁》一诗;戚继光,著有《止止堂集》,其可诵者有《登石门驿新城眺望》、《盘山绝顶》、《度梅岭》诸诗;俞大猷,著有《正气堂集》,其可诵者有《挽薛养呆》一诗;万表,著有《玩鹿亭稿》,其可诵者有《悯黎吟》、《山亭纳凉》、《宫女叹》、《和徐东滨》诸篇;参将余承恩,著有《鹤池集》,其可诵者有《感兴》、《答草池约泛蓉溪》、《放舟行》、《望忠州》诸篇;都督张通,有《游西林庵》一诗;京营都督周于德,有《平乌剌江》一诗;指挥张元凯,著有《伐檀集》,其可诵者有《春日游西苑》、《西苑宫词》诸篇;千户李元昭,著有《岣嵝山房集》,其可诵者有《送周虚岩归吴》一诗;参将黄桥栋,其可诵者有《听秀上人弹琴》一诗;右都督张如兰,著有《功狗集》,其可诵者有《吴门夜泊》一诗;参将狄从夏,其可诵者有《月夜同刘天山作》一诗;守备袁应黻,其可诵者有《郑司马入塞歌》;百户奚汝嘉,其可诵者有《旅怀》一诗;百户陈鹤,著有《海樵集》,其可诵者有《夜坐见白发寄别朱仲开、张瓯江》、《高邮赠龚山人》、《泊京口望金山寺》、《题杨法部容闲阁》、《写山水》、《题画赠姜明府》、《送张伯淳还关中》、《送王谏北山》、《吹笛怀友》;游击将军陈第,著有《寄心集》,其可诵者有《岁暮客居呈焦弱侯》、《邵武舟次》、《禹碑行》、《山中蚤秋》、《江心寺除夜》、《闽关旅夜》、《维扬谒文信公祠》、《过蓟州》、《追怀宜黄大司马谭公》、《元夕宿泉州洛阳桥》、《送戚都护》、《塞外烧荒行》诸篇;临淮侯李言恭,著有《青莲阁》、《贝叶斋》、《游燕》诸集,其可诵者有《花朝》、《赋得匡庐山》、《送仲弟南还兼怀老亲》、《李佥宪招饮黄鹤楼》、《显灵宫》诸篇(57)。 武将不仅能诗,而且好文甚至善于论文。如大河卫指挥佥事崔克逊,“读书好文,乐与儒士大夫游”(58)。又如千户姚福,就《六经》以下直至宋代文人之文,一一加以评骘。他认为,《六经》之后,左丘明作《春秋》(即《左氏春秋传》),堪称后世文章之祖;司马迁所作《史记》,力量超过《左传》,成为汉代的“文中之雄”;韩愈之文,“深醇正大”,可谓唐代“文中之王”;欧阳修之文,“渊永和平”,可谓宋代“文中之宗”。此外,他分别就班固、柳宗元、曾巩、王安石、苏轼之文加以论析,称班氏之文“详瞻”,柳氏之文“精核”,曾氏之文“竣洁”,王氏之文“简淡”,苏氏之文“痛快”(59)。论文之言,固不免因仍之弊,且亦有独到之见。 其二,武将涉猎经史,且善于度曲。早在明初,魏国公徐辉祖就并非“特长于武”而已,而是时常侍奉皇太子与诸王“学通经史”。洪武二十九年(1396),明太祖命徐辉祖会同礼部、翰林院考试国子监生的文义,“第其优劣,送吏部铨用”(60)。其后,又有都督王信,沉毅简重,“被服儒素,闲居辄玩经史”(61)。至于“金带指挥”陈铎,更是以“词曲驰名”,甚至还牙板随身,不时可以“高歌一曲”(62)。 其三,武将不仅与知名文人广泛交游,而且聘幕蔚然成风。显然,这是晚明武将好文风气影响所致。明代很多能文的武将,大多喜欢与文人交往。如戚继光与当时著名的文人王世贞、汪道昆、李攀龙均有交往,甚至雅歌相和,篇章交映,体现出一种“质有文武”的特点(63)。戚继光在蓟镇时,凡是招待前来阅兵的官员,亦极尽招待曲奉之能事。根据钟羽正的揭示,戚继光一次招待阅兵官员,多用奇花排列,共花费了200多两银子。而那些参与阅兵的官员亦大多不加自爱,喜欢带上很多伶人游客,人数多达数十人,日夕酣歌,流连光景,登高览胜,伐鼓飞觞(64)。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