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举3条法律稍有不同,第4条《盗律》所禁止出关的不是金属类物品,而是盗窃的财物,而且法律适用的范围在边境。这条法律规定,偷运盗窃的财物出边关,如果守边者明知而放行,将与偷运者同罪处理;如果不知而放行,将罚金四两。(24)并规定,使者携带禁物出境,必须有官方颁发的文券证明,如果没有,守卫边防者明知而放行,亦将与偷运者同罪处理。由于这条律文没有明确界定“盗出财物”的内容,不知是否可以将此理解为泛指一切禁运出境的物品。 史籍中也有汉律禁止禁物入境的记载。《汉书·功臣表第四》载:宋子惠侯之孙“孝文十年,侯九嗣,二十二年,孝景中二年,坐寄使匈奴买塞外禁物,免。”这是汉官托匈奴买塞外禁物,触犯法律而免官爵的记载。程树德《九朝律考》之《汉律考五律令杂考下》载有:《汉书·列女传》引汉法:内珠入关者死。(25)这是有关携带珠宝入关治死罪的法律。与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主要禁止禁物出境有所不同,这两条法律主要禁止禁物入内。出土文献和传世文献互为补充,二者一进一出,较完整地展现了汉朝有关禁物出入境的法律规定。 秦律也有禁止盗物出边关的法律规定。湖北云梦睡虎地11号墓所出《睡虎地秦墓竹简·法律答问》:“‘盗出朱(珠)玉邦关及买(卖)于客者,上朱(珠)玉内史内史才鼠(予)购。’可(何)以购之?其耐罪以上,购如捕它罪人,赀罪,不购。”(26)这就是秦律有关禁止盗物偷运出边徼的规定。可见,《二年律令》的律文应承自秦律。(27)唐律也承袭了秦汉律。不过唐律分得更细致,在《唐律疏议·卫禁律》中有“赍禁物私度关”条:“诸赍禁物私度关者,坐赃论;赃轻者,从私造、私有法。”疏议引《擅兴律》也有相关规定:“假令私将稍度关,平赃直绢三十足,即从坐赃,科徒。”又引《关市令》:“依《关市令》中又有‘锦、绫、罗、毂、蚰、绵、绢、丝、布、鼙牛尾、珍珠、金、银、铁,并不得私度西边、北边诸关及至缘边诸州兴易。’从锦、绫以下,并是私家应有。若将度西边、北边诸关,计赃减坐赃罪三等。其私家不应有,虽未度关,亦没官。私家应有之物,禁约不合度关,已下过所,官司捉获者,其物没官;若已度关及越度被人纠获,三分其物,二分赏捉人,一分入官。”(28)可见,唐代禁止出关的物品,既有兵器,又有金银、真珠等贵重物品,还有丝织品等日常用品。 三、有关戍边的法律规定 戍边是秦汉边防的一项重要制度。西汉高帝二年(前205)六月“兴关中卒乘边塞”,(29)大约是西汉最早征调兵卒守边的记录。此后,兴兵守边成为西汉政权边塞防御的一项定制。据研究,两汉时期,守边戍卒来源很广,既有普通百姓、良家子、应募士、属国胡骑、专职“雇佣军”,还有罪犯、七科谪等等。(30)在已出土的汉简材料中,有大量戍卒戍边的信息,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中也有数条涉及戍边的律令。曹旅宁先生曾检出六条: (1)《盗律》:盗出黄金边关徼,吏、卒徒部主者智(知)而出及弗索,与同罪;弗智(知),索弗得,戍边二岁。(七六) (2)《捕律》:盗贼以短兵杀伤其将及伍人,而弗能捕得,皆戍边二岁。……与盗贼遇而去北,及力足以追逮捕之而官□□□□□逗(一四二)留畏懦弗敢就,夺其将爵一络(级),免之,毋爵者戍边二岁;而罚所将吏徒以卒戍边各一岁。兴吏徒追盗贼,已受令而逋,以畏懦论之。(一四三) (3)《捕律》:盗贼发,士吏、求盗部者,及令、丞、尉弗觉智(知),士吏、求盗皆以卒戍边二岁。令、丞、尉罚金各四两。(一四四) (4)《置吏律》:有任人以为吏,其所任不廉、不胜任以免,亦免任者。其非吏及宦也,罚金四两,戍边二岁。(二一○) (5)《□市律》:诸诈(诈)绐人以有取,及有贩卖贸买而诉(诈)绐人,皆坐臧(赃)与盗同法,罪耐以下(二六一)有(又)(迁)之。有能捕若詗吏,吏捕得一人,为除戍二岁;欲除它人者,许之。(二六二) (6)《户律》:诸不为户,有田宅,附令人名,及为人名田宅者,皆令以卒戍边二岁,没入田宅县官。(三二三) 曹旅宁先生认为:这6条律文“显然是由秦律继承发展来”的,“我们发现以卒戍边、戍边二岁、以卒戍边二岁,主要针对在防守边关、捕盗等执行公务中犯有过失的官员以及在名田宅过程中弄虚作假者”。(31)曹先生此说基本正确,但还可以更准确一点。仔细分析以上6条律文,前4条及第6条是有关公务过失的惩罚规定(第1条是针对边关防守失误的惩罚规定;第2、3条是针对县道官吏士卒防捕盗贼不力的惩罚规定;第4条是针对举荐失误的惩罚规定;第6条是针对名田宅弄虚作假的惩罚规定),而第5条前半部分是针对欺诈者的惩罚规定,后半部分涉及戍边的内容,则是奖赏能捕获欺诈者的规定:官吏能捕得欺诈者一人,可免除戍边二岁的劳役;亦可以转授他人,免除他人戍边的劳役。 除这六条律文之外,《二年律令》中还有其他法律含有戍边的内容,如《兴律》: 当戍,已受令而逋不行盈七日,若戍盗去署及亡盈一日到七日,赎耐;过七日,耐为隶臣;过三月,完为城旦。(三九八)(32) 这条律文规定,已接到戍边命令而逃跑满七日者,或戍边时私自离开岗位或逃跑满一至七日者,受“赎耐”惩罚,逃跑过七日则“耐为隶臣”,过三月则要受“完为城旦”的惩罚。史籍中有关戍卒戍边的记载不少,但多见于东汉,如《后汉书·明帝纪》:“永平八年,募郡国中都官死罪系囚,减死一等,诣度辽将军营,屯朔方五原之边县,妻子自随,便占著边县,父母同产欲相代者,恣听之。”程树德先生谓:“按永平十六年、章帝建初七年、和帝永元八年、安帝元初二人年及冲帝、桓帝时,俱有徙边之令。”(33)而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中有西汉律令的记载,无疑丰富了我们对西汉戍边制度的认识,尤其是这些材料属于法律条文,更具有权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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