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1938至1939年德日谈判的全过程,“中国问题”一直如恶梦般萦绕在日本决策者脑际,使其不敢贸然与德国结盟。我们完全可以说,德日谈判搁浅的症结在于日本的暧昧态度;日本态度暧昧的症结又在于其手脚为中国抗战所束缚,无法在世界全局的范围内同德、意法西斯保持战略上的一致。 在探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起源时,人们一再提出,这场人类历史上空前的浩劫,是否有可能推迟或避免?上述探讨从一个侧面启示我们:法西斯国家要发动世界大战并不是随心所欲、轻而易举的。不是要什么时候打,就能什么时候打;要在什么地方打,就能在什么地方打;要打多大规模,就能打多大规模。它们的侵略扩张不仅受制于它们自身的行动能力,也受制于被侵略一方的反抗与斗争。如果说,中国作为一个弱国,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能够打乱日本侵略者既定的侵略计划,延缓法西斯国家结成侵略性军事同盟的进程;那末,我们完全有理由设想,世界上所有受到法西斯侵略扩张威胁的国家及时团结起来,制定正确的政治路线和军事战略,从各个局部拖住侵略者的手脚,那就完全有时间、有力量、有机会来推迟乃至制止世界大战的爆发。 (二) 绥靖主义泛滥是三十年代国际关系的重要历史现象,是促使二次大战迅速爆发的催化剂。它助长了法西斯的侵略气焰,瓦解和破坏了被侵略国家的抵抗运动,加速了局部战争向全面战争的转化过程。三十年代绥靖主义的顶峰固然是欧洲的慕尼黑阴谋,但它的发端却在法西斯侵略祸水首先漫延开来的远东。中国人民以坚韧不拔的抗战和有理有节的外交斗争,打破了美、英等西方国家牺牲中国利益、绥靖日本侵略者的“远东慕尼黑”阴谋,从而使远东的战火在相当长时期内局限在一定范围,这是中国抗战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又一积极贡献。 日本发动并不断扩大侵华战争,猛烈冲击了华盛顿会议所确立的有利于美、英的“远东秩序”,损害了美、英在中国的“权益”。面对日本法西斯的挑战,美、英等西方国家不敢正面对抗,而是企图以中国的利益为代价,同日本侵略者作交易,以维护其重大利益。“九一八事变”后,美、英的远东政策就带有绥靖色彩。它们除发出要求日本遵守国际公约的呼吁,表示“不承认”日本侵华的既成事实外,并未采取任何制裁措施。在日本不断扩大侵略的情况下,美国的对日贸易、尤其是对日战略原料的输出仍不断增加(26),由英国操纵的“李顿调查团”亦未就制裁日本的侵略提出具体有效措施。“七七事变”后,美、英在华“权益”进一步受到威胁,因而都对日本扩大侵华战争的行径表示了某种谴责。如,美国总统罗斯福发表了著名的“防疫演说”,不指名地谴责日本的侵略行动;英国政府也曾发表声明,抗议日本建立“东亚新秩序”的企图。但总的来说,妥协绥靖仍是它们远东政策的主要方面。美国政府关于远东局势的多次声明的基调是,日本的行动“对于美国在华权益亦有影响”,表示“美国关心的是保全在华美国人的生命财产。”(27)布鲁塞尔会议前,罗斯福总统曾指示美国代表团不要带头采取反对日本的立场。会上,美、英两国均不赞同对日本实行集体制裁的建议。结果,会议只是呼吁各国维护条约的“神圣原则”,而无任何实际的制裁行动。不仅如此,美、英还继续对日本实行经济绥靖。1937年美国出口日本的物资共28,855.8万美元,其中战争物资占58%;1938年出口日本的物资共23,957.5万美元,其中战争物资占67%;1939年,日本进口石油的90%来自美国(28)。英国则是日本的第二个战略物资供应者,1938年,它在日本战略物资进口额中占20%。日本是个资源缺乏、先天不足的国家,如果没有美、英等国经济上的输血,它是很难发动并维持大规模侵略战争的。 英、美等国为了谋求同日本的妥协,“尽一切努力不使自己的利益在(中日)冲突中蒙受损失”(英国首相张伯伦语),还积极策划并进行了一系列幕后外交活动。1938年6月,英国驻日大使克莱琪同日本外相宇垣会谈时提出, 如果日中双方愿意,英国可以出面对日中冲突进行“调停”。以后,英日双方又进一步接触(29)。1938年底,英国驻华大使卡尔频繁奔波于上海重庆之间,多次同蒋介石密谈,劝说国民党政府同日本进行“和谈”。而英美舆论界则出现了鼓吹召开太平洋国际会议,以“和平解决远东冲突”的论调。1939年7月,英国同日本达成“有田--克莱琪协定”,表示承认“中国目前之实际局势”。1940-1941年间,美、日两国在各种级别进行了一系列谈判,美国方面亦曾考虑以中国的某些利益为代价(如承认“满洲国”),同日本达成妥协。所有这一切,表明当时确实存在着“远东慕尼黑”的危险。 为什么美、英等国的远东政策带有绥靖色彩?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有经济上的考虑:担心对日经济制裁会影响同日本的贸易,损害本国垄断资本的利益,并可能使自己卷入战争(30)。有政治上的原因:对日本政府内部的“温和派”存在幻想,希望日本的侵略行动能“自行限制在一定范围内”(31);同时,又为日本的“北进”叫嚣所迷惑,希望日本能在远东成为“阻止布尔什维主义蔓延”的“起稳定作用的国家”(32)。有战略上的因素:在主要注意力集中于对付纳粹德国的情况下,不能不在远东更多地取守势(这一因素在1940年法国沦陷后更为突出)。还有国内政治情势的限制,如美国的孤立主义势力对政府的外交决策就有重大掣肘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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