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个人和社会的关系 这个问题是卡尔在《历史是什么》中讨论的第二个问题。卡尔在得出历史是一个今天的历史学家同过去的事实之间相互作用,彼此交谈的过程的结论之后,紧接着就来探究在等式两方的个人成分和社会成分的比重如何,即“历史学家在多大的分量上是单独的个人,在多大的分量上是他们所处的社会和时代的产物?在多大的分量上历史事实是关于个人的事实,在多大的分量上则是社会事实”?(11) 卡尔首先论述了一般意义上的人与社会的关系。他强调人一生下来,就是由那个社会塑造的,世界即开始在其身上起作用,把人从纯粹的生物单位转变成社会单位。所以他认为任何人都毫无例外是生在一个社会里的。人的语言也不是个人的天赋,而是从生长于其中的那个社会集体得来的。人的思维能力和思想也是如此。人离开了社会就既不会说话也不会思索。从上述认识出发,卡尔批驳了在西方学术界较有影响的三种错误的看法。其一:19世纪是个人主义盛行的世纪,个人主义是功利主义的哲学基础,个人化不断增长,成为近代先进社会的必然产物。而社会革命又是通过个人进行的,同时又为个人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机会。无论是生产和分配都是掌握在个人手中,于是有人便认为这是个人对社会的反抗,是个人在摆脱社会的束缚。卡尔认为把个人化的过程同社会的日益增长的力量和结合力对立起来,是非常错误的。因为社会的发展和个人的发展是携手前进的,是相互制约的。无论是19世纪的人还是原始人,都是由社会来塑造的,个人化过程同时也是一种社会过程。其二:另一种有代表性的错误看法认为,个人自由与社会正义之间的斗争是个人作为个人与社会作为社会的斗争,即个人与社会的斗争。其实,这些斗争并不是在抽象的概念之间进行的,而是在社会之中由许多个人组成的许多集团之间进行的。每个集团都在竭力促成对自己有利的社会政策,竭力挫伤对自己不利的社会政策。总之,这种斗争仍然不可能离开社会。如果把这些斗争理解成独立于社会之外,那就既不可能真正理解过去,也不可能真正理解现在。第三种错误观点认为民族性是以生物学上的差异为基础的。卡尔认为由于民族的社会和教育背景的区别而产生的民族性也是一种社会产物,是占优势的社会状况和社会习俗所形成的一种历史现象。 关于历史学家,卡尔认为他们首先是“单个的人”,同时也是一种社会现象,是“他所属的那个社会的产物,同时又是那个社会的自觉或不自觉的代言人”。“历史学家是历史的一部分,他在队伍中所处的地位就决定他在观察过去时所采取的观点”。“伟大的历史,恰恰是在历史学家对过去时代的想象为他对当前各种问题的见识所阐明时才写出来的”。(12)卡尔以英国历史学家格罗特的《希腊史》和德国历史学家蒙森的《罗马史》为例指出:格罗特是通过一幅理想化了的雅典式的民主的图景,来体现政治上进步的英国新兴中产阶段的愿望。而蒙森在其著作中把凯撤理想化的作法,实际上是他在1848年德国革命后,深感迫切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来收拾德国的混乱局面的表现。他通过对凯撒的描写,表达了他极想有个强悍有力的人来挽救德国危亡的要求。这样,我们就不难明白,为什么卡尔不止一次提出,人们在研究历史之前,应该先研究历史学家;在研究某一个历史学家之前,先研究他的历史环境的社会环境,历史学家不仅是个单独的人,同时他又是历史和社会的产物。 从卡尔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历史学家是不可能脱离或超越一定的社会历史环境的。这就不可避免地涉及到历史与现实的问题。对历史学家来说,社会现实的影响可以说无处不在,无时不有。任何一个有所作为的历史学家,都不可能远离社会现象。历史学家不仅在撰写历史,而且首先要投身到社会现实生活中去创造历史,只有自觉地与社会生活保持着密切联系的人,才能感受到时代的脉搏和时代的要求,从而在自己的历史研究工作中使时代感和历史感统一起来,自觉地反映出时代的客观要求,卡尔指出:“只有借助于现在,我们才能理解过去;也只有借助于过去,我们才能充分现解现在。使人理解过去的社会,使人增加掌握现在社会的能力,这就是历史的双重作用”。(13)卡尔的这种认识无疑是相当深刻的。 在讨论个人与社会的关系时,卡尔还论述了关于杰出人物在历史进程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但他认为讨论这种作用时,首先应确立的前提是:历史是一个社会进程。个人(自然包括杰出的历史人物)是作为社会的人在这进程中从事工作的。这就是说,伟人、杰出的历史人物,他们本身就是一种重要的社会现象,是社会的产物。卡尔完全同意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第二版序言中的一段话:是法国当时阶级斗争所造成的条件和局势,“使得一个平庸而可笑的人物扮演了英雄的角色”。(13)卡尔还进一步举例说,如果俾斯麦生在18世纪,他就不成其为俾斯麦了,因为这样他就不可能统一德国,也就不会成为伟人了。他坚决反对“把伟大人物放在历史之外”,仿佛是这些人依仗他们的伟大强使历史依从自己。卡尔十分赞赏黑格尔的下面这段话,称之为是现代人很难超过的经典性描述。黑格尔说:“一个时代的伟大人物是这样一种人,他能用言词把他的时代的意志说出来,能告诉他的时代什么是那时代的意志,而且能去完成它。他所做的是他的时代的核心与精髓,他使他的时代现实化了。”(14)卡尔以列宁和克伦威尔为例指出,伟大的人物要么是现存力量代表,要么就是他以向现存的权威提出挑战的方式,协同创造的那股力量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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