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山阳的《日本外史》与中日史学交流①(2)
山阳之父春水壮年时,有志编纂本朝编年史,虽已起稿十余枚,因官事颇多繁杂而中止。山阳决心继其父志,成就此业,以期编成“日本必用之大典”,于是全力编写国史,仿司马迁《史记》中的世家体例,曾作一例咨于其父。春水笑而不答。 赖山阳撰写《日本外史》稿,开始于广岛闭居时。时年23岁,即1802年(享和2年)12月,将其部分草稿交其母。1806年(文化3年)夏,即山阳27岁时已将织田氏部分脱稿。1808年(文化5年),即山阳29岁时已完成德川氏部分的书稿。1812年(文化9年),即山阳33岁时着手起草论赞。而后从事修改,直到1826年(文政9年),即山阳47岁时才毕其功。前后历时25年之久。 关于拟命名的书名方案,早在1805年(文化2年)时,拟用《日本世史》、 《十六世家》、《霸史》、《本朝霸史》、《日本别史》等等。后受其叔父春风的启发,取名为《日本外史》。④至于该书内容,即从他所说的“二十余年我成书”、“三十万言都带血痕”,⑤即可见一斑。 《日本外史》的编撰,是仿效司马迁的《史记》之体,在叙述方法上也多有模仿。全书22卷,分源氏、新田氏、足利氏、德川氏等家别记之;各氏中又分前记、正记、后记,分述前后有关的氏,如平氏、北条氏、楠氏、后北条氏、武田氏、上杉氏、毛利氏、织田氏、丰臣氏等诸家。这种体例虽是对中国史体的仿效,但山阳所作的史体,实则非编年体、非纪传体、也非纪事本末体,而是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格法。另有专门阐发著者观点的史论,冠以“外史氏曰”,全书有19处之多。 该书叙述从源氏开始到德川氏终结的武家之盛衰,叙其间建武中兴诸将及战国割据群雄的兴亡,明其成败兴衰之状,臣属谋战忠邪之迹。全书贯穿着一个中心思想是尊王贱霸。这是赖山阳自身的实际体验。赖山阳生长在德川幕府统治由极盛开始走向下坡、勤王思想萌发之时。他又深受父辈朱子学说的影响,领悟到朱子儒学的“大义名分”思想,坚信王政不能不复兴,武门的权力必须归还朝廷,于是著《日本外史》,寓意尊王贱霸,鼓舞忠孝节义。 尊王思想可说是《日本外史》的特色,它也可与《大日本史》的三大特笔并称。赖山阳在撰《日本外史》时用力最多的可说是描述楠氏。在“外史氏曰”中述:“勤王之功,余以楠氏为第一,……重踵屏息,莫敢言勤王之事。而楠公独以眇眇之躯,喟义其间,挡其冲路,挫其爪牙,以鼓舞四方义士之气,使之一时踵起。殄戮之恶于斧铖之下,报列圣之深仇,雪累朝之大耻,天下万姓,再得仰日月之光。”⑥这正如当代学者评述《日本外史》中所运用雄宕畅达笔法,热情刺激的文字,灌输尊皇贱霸精神时,“当写到楠木正成的尽忠至诚处,笔端奔流,有激严之概,尤其楠氏后赞,神采奕奕,使读者似见其人”⑦。 在日本的武家政治中,要算德川氏统治达到登峰造极地步。赖山阳要尊王就得批判武家政治,当然要批判德川氏。但因他处于德川氏当世,故他“并不把现世体制作为批判的耙子,而是以赞扬古往的政体,来引导当代人的心”⑧。因此,他对德川氏所进行的批判,在方式上则有其绝妙之处: 其一,借批判前代武家来批判德川氏。《日本外史》比较突出地指责北条氏之罪、攻击足利氏之暴。如“论足利氏之罪,浮于源氏,而源氏再传而亡,足利氏乃延之十三世者。盖源氏剪除宗族,孤立自毙;而足利氏封建子弟旧臣,足以相维持”⑨;“除王朝公卿之外,天下万姓尽为其臣”,“夫天下有名有实,……名实之权并在朝廷,及于其后”,“欲并有其名实”者,“足利氏是已”。⑩这种辞句辛辣如刺骨的描写,揭露封建专横和篡权,是假足利氏而暗喻讽刺当世之德川氏的。 其二,在描写德川氏时,也确有赞美的叙述,其实这是赖山阳仿宋朝欧阳修文字。正当宋朝四海统一,生民为沐浴太平之恩,乐岁物的丰盛,乃造亭名为丰乐亭。欧阳修撰《丰乐亭记》,其意在让庶民安心丰乐之年,即为日后有太平之时。赖山阳稍模此意,在撰德川氏纪事后的论赞中云:“盖源平以还,治少乱多,群雄綦峙,分裂梗塞。不知其阅几百岁,而今吾缓带垂橐,不斋粮而行焉,则谁之力邪。……而公(指德川家康-笔者)独毅然扶弱而抗强,野次一战,获其二骁将。固足以破奸雄之胆,而服天下之心。”(11)赖山阳以此宣扬德川氏的“太平偃武之恩德”,其真意不在颂扬德川氏,而是寄愿于日后的太平盛世。这与欧阳修撰《丰乐亭记》的归趣各异,则有同工异曲之巧。这也是赖山阳对德川氏的一种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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