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地中海东岸的三个人 埃德夫墓地的生死对话是双语的。从地中海的东边,我们也听到一段类似的生死对话,对话中使用三种语言。公元前1世纪来自伽达拉(Gadara)的诗人麦莱阿格罗斯(Meleagros)在给自己撰写的一篇虚拟墓志铭中向过路人打招呼说: 朋友啊,你要静静地走啊,因为这位老者长眠在一群虔诚的人当中,他睡着了,在他本该睡去的时刻。 他是优克拉泰斯之子麦莱阿格罗斯,他让流着甜蜜眼泪的小爱神和缪斯们与快乐的美惠女神们相联合。 神的孩子推罗和伽达拉的神圣土地把他养育成人;麦罗派斯人的可爱的科斯为他养老送终。 不过,如果你是叙利亚人,我就跟你说Salam(“你好”);如果你原来竟是个腓尼基人, 我就说Naidios(“你好”);如果你是个希腊人,我就说Khaire(“你好”)。请你也用同样的语言跟我说。(41) 在塞琉古王国内,也许没有哪个地方能够像叙利亚和腓尼基希腊化程度那样深,那里簇拥着一系列希腊式城市,大批上层人士采用希腊名字。伽达拉和推罗(Tyros)就是诸多希腊式城市中的两座。(42)麦莱阿格罗斯的父亲有希腊名字Eukrates,这意味着这个家庭的希腊化甚至在麦莱阿格罗斯之前就已经开始。要不是诗人自己强调其当地血统,我们可能真以为他是一个希腊殖民者家庭的后代。 父为优克拉泰斯,生于伽达拉,长于推罗,终老于科斯(Kos),这是麦莱阿格罗斯再三述说的履历,也见于另外两篇虚拟墓志铭(Anthologia Graeca,7.417,418)。在这两篇中,他以同样饱含感情的笔触写道:“我的第一祖国是著名的伽达拉城”(7.418.1),“祖国伽达拉生了我,她是坐落在亚述人当中的阿提卡”(7.417.1-2);“推罗岛是我的乳母”(7.417.1),“神圣的推罗接纳了我,把我养育成人”(7.418.2)。其多重认同显而易见。他自豪于伽达拉拥有的希腊文化,把她与雅典相比,但这个雅典毕竟是“亚述人”即叙利亚人的雅典。他为自己的叙利亚血统感到骄傲:“如果我是叙利亚人,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朋友啊,我们都居住于一个祖国,一个世界;同一个混沌生出了一切终有一死的生灵。”(7.417.5-6)这样的诗句,很难说不是源于他在一个多族群、多文化、多语言世界中的生活经验。他有个情敌是犹太人(5.160)。他在想象的坟墓中等待着操不同语言的访客。希腊语是强势的官方语言,但他第一和第二祖国的母语——阿拉米语和腓尼基语这两种闪米特语言依然保持着生命力。他与不同的路人用不同的语言交谈,也暴露了他的“多面人”面目。在他身上,叙利亚认同、腓尼基认同和希腊认同似乎全都不可缺少。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