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武帝元封三年,汉军在破楼兰后,立即击姑师,俘虏其王。汉军所击姑师位于罗布泊西北。张骞首次西使归途曾经过该处,后来他使乌孙时又曾取道该处(22)。据《史记·大宛列传》,姑师使者曾“随汉使献见天子”。姑师也是较早和西汉发生关系的西域城廓国家之一。 姑师被击破,其王被俘虏后,余众越过库鲁克塔克山投奔匈奴。史籍称此后占有博格多山南北的姑师为“车师”。(23)“车师”与“姑师”实为同名异译。 为了打通西域北道,全面实现断匈奴右臂的战略,西汉与匈奴曾反复争夺车师。 《汉书·西域传》载,“武帝天汉二年(前99年),以匈奴降者介和王为开陵侯,将楼兰国兵始击车师、匈奴遣右贤王将数万骑救之,汉兵不利,引去。”这是西汉第一次攻击位于博格多山南北的车师,故传文称“始击车师”。(24)这次攻击的目的主要在配合汉军在天山东端对匈奴的进攻。盖同年汉遣李广利出酒泉,击右贤王于天山。由于匈奴回援及时,汉军无功而回。 《汉书·西域传》又载:“征和四年(前89年),遣重合侯马通将四万骑击匈奴,道过车师北,复遣开陵侯将楼兰、尉犁、危须九六国兵别击车师,勿令得遮重合侯。诸国兵共围车师,车师王降服,臣属汉。” 今案:《汉书·武帝纪》载,“〔征和〕三年……三月,遣贰师将军广利将七万人出五原,御史大夫商丘成二万人出西河,重合侯马通四万骑出酒泉。……通至天山,虏引去,因降车师。”知前引“西域传”“征和四年”应作“征和三年”。或以为马通所至“天山”即今时罗漫山,其实未至“车师北”,故车师之降与马通无关。“武帝纪”归降车师功于马通非是(25)。我认为,结合“西域传”“道过车师北”的记载,“武帝纪”所谓“至天山”未必专指时罗漫山,盖无法排除马通在到达时罗漫山后,继续西进、经过车师之北的可能性(26)。至于车师之降,固然是开陵侯率诸国兵围困的结果,但与重合侯军至天山,迫使匈奴兵撤退不无关系。“武帝纪”所谓“因降车师”不过叙述事情之因果,并无归功马通之意。 又案:征和三年击车师的目的和首次相同,也是配合汉军在天山东端对匈奴的进攻。车师投降,或出乎汉意料之外。据《汉书·匈奴传》,“汉恐车师兵遮重合侯,乃遣陵侯将兵别围车师,尽得其王民众而还。”可知汉得车师后,并未驻守。汉军退去后,车师之地当复归匈奴。 昭帝末,据《汉书·西域传》,“匈奴复使四千骑田车师。宣帝即位,遣五将将兵击匈奴,车师田者惊去,车师复通于汉。”时在本始三年。嗣后,据同传,“匈奴怒,召其太子军宿,欲以为质。军宿,焉耆外孙,不欲质匈奴,亡走焉耆。车师王更立子乌贵为太子。及乌贵立为王,与匈奴结婚姻,教匈奴遮汉道通乌孙者。”盖自昭帝元凤年间楼兰附汉以来,车师对匈奴更为重要,势在必争。乌贵得立为王,无疑是得到匈奴支持的。而由于乌贵的亲匈奴立场,汉实际上又失车师。 《汉书·西域传》又载:“地节二年,汉遣侍郎郑吉、校尉司马憙将免刑罪人田渠犁,积谷,欲以攻车师。至秋收谷、吉、熹发城郭诸国兵万余人,自与所将田士千五百人共击车师,攻交河城,破之。王尚在其北石城中,未得,会军食尽,吉等且罢兵,归渠犁田。”地节三年,“收秋毕,复发兵攻车师王于石城。王闻汉兵且至,北走匈奴求救,匈奴未为发兵。王来还,与贵人苏犹议欲降汉,恐不见信。苏犹教王击匈奴边国小蒲类,斩首、略其人民,以降吉。车师旁小金附国随汉军后盗车师,车师王复自请击破金附。”(27)由于车师王乌贵降汉,汉又得车师。 《汉书·西域传》又载:“匈奴闻车师降汉,发兵攻车师,吉、熹引兵北逢之,匈奴不敢前。吉、熹即留一侯与卒二十人留守王,吉等引兵归渠犁。车师王恐匈奴兵复至而见杀也,乃轻骑奔乌孙,吉即迎其妻子置渠犁。东奏事,至酒泉,有诏还田渠犁及车师,益积谷以安西国,侵匈奴。吉还,传送车师王妻子诣长安,赏赐甚厚,每朝会四夷,常尊显以示之。于是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别田车师。”今案:传送车师王妻子诣长安,以及郑吉田车师,均为地节四年之事,其余则不妨认为是三年秋以后之事(28)。汉田车师,说明汉已决心占有车师。 又,《汉书·匈奴传》称:“其明年,西域城郭共击匈奴,取车师国,得其王及人众而去。单于复以车师王昆弟兜莫为车师王,收其余民东徙,不敢居故地。而汉益遣屯上分田车师地以实之。”按之同传有关记载,“其明年”应为地节三年,但“西域城郭共击匈奴”云云其实是地节二至三年间发生之事。“得其王及人众”,其实是得其王妻子,王乌贵奔乌孙。“汉益遣屯土分田车师地”应为地节四年之事。因而,“匈奴传”可补充“西域传”者为:地节三年,匈奴立兜莫为车师王,东迁其余民,郑吉遂于翌年遣吏士“以实之。”(29) 《汉书·西域传》又载,汉田车师,匈奴深为不安,“遣骑来击田者,吉乃与校尉尽将犁田士千五百人往田,匈奴复益遣骑来,汉田卒少不能当,保车师城中。匈奴将即其城下谓吉曰:‘单于必争此地,不可田也。’围城数日乃解。后常数千骑往来守车师。吉上书言:‘车师去渠犁千余里,间以河山,北近匈奴,汉兵在渠犁者势不能相救,顾益田卒。’公卿议以为道远烦费,可且罢车师田者。诏遣长罗侯将张掖、酒泉骑出车师北千余里、扬威武车师旁。胡骑引去,吉乃得出,归渠犁,凡三校尉屯田。” 今案:以上诸事、同书“匈奴传”记作:“其明年(地节四年),匈奴怨诸国共击车师,遣左右大将各万余骑屯田右地,欲以侵迫乌孙、西域。后二岁,匈奴遣左右奥杅各六千骑,与左大将再击汉之田车师者,不能下。”其中提到左右奥杅与左大将再击汉之田车师城、结合“西域传”、“冯奉世传”有关奉世定莎车之乱的有关记载,可以考知时为元康元年。是年应即郑吉上书之年。而“西域传”所谓“后常数千骑往来守车师”,如结合“匈奴传”“后二岁”的记载,则应指元康元年至元康二年之事(30)。又,“西域传”既称元康二年乌孙大昆弥翁归靡因惠上书,知长罗侯扬威车师之年为元康二年。是年,汉罢车师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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