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强调汇兑业务的银行,在其“合办银行约规”中,给自己规定了范围极其广泛的业务。它首先规定了银行的六项主要“营业”,其中第一项就是“贷款及贴现”,以次是“存款”、“一切公债及社债之应募引受”、“各种经济借款之经理”和“债务之保证”,“汇兑一切之业务”不过是其中的一项。而在六项主要营业之外,又有“依营业之便宜”得营以下四项“业务”:“有价证券及金银之买卖及兑换”;“金银货、贵金属及诸证券之存营”;“官所及各公司之金款经理”;“各公司银行之代理业务”(注:《旧约章》第2册,三联书店1959年版,第1277页。)。除此以外,还有一项单列的重要任务,即“本银行得发行银行兑换券”(注:西原龟三:《在目前时局下的对华经济措施纲要》,《近代史资料》1979年第1期,第119页。)。由此可见,即使在表面文字上,银行“约规”中规定的任务,也已大大超过了银行名称所涵盖的范围,而银行活动的实质又远非“约规”的表面文字所能涵盖。 这里不妨以“发行银行兑换券”为例。侵犯中国主权的外国纸币在中国的发行,并非自汇业银行始,然而汇业银行的发行却有其特殊之处。在设计者的心目中,它不但是有异于中国通行的银本位货币,即金本位货币,而且发行金货币单位的纸币,它所依据的金本位货币必须在形状、成色、名称各方面“与日本现行金币划一”。说白了,这是“应使中国政府采取的措施”(注:西原龟三:《在目前时局下的对华经济措施纲要》,《近代史资料》1979年第1期。)。以后在西原借款执行的过程中,寺内内阁甚至提出“交通银行发行与日本货币相同的金本位纸币”作为借款的条件,而由交通银行发行的这种金本位纸币又是以“铁路收入”和“中央政府的政费以及军队开支”都“使用此种金本位纸币”为条件(注:寺内正毅:《借款问题及其他》,《近代史资料》1979年第1期,第155页。)。不言而喻,在他们的如意算盘中,此时的交通银行,早已通过借款变成了另一家更为得力的中日合办银行。事实上他们也是这样做的。全部西原借款就是以1917年的两次交通银行巨额借款为开端的(注:第一次借款额为500万日元,第二次借款额为2000万日元。 参阅《中国近代外债史统计资料》,第152-155页。)。从这里可以看出,汇业银行之“发行银行兑换券”,不是一般外币在中国的流通,而是要用日本货币取代中国货币,用日本的币制取代中国的币制。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日中经济一体”下的“日中货币混合并用”(注:西原龟三:《在目前时局下的对华经济措施纲要》,《近代史资料》1979年第1期。)。表与里的反差是非常明显的,尽管这一计划最后未能得手。 在汇业银行里面,还存在另外一个强烈的反差。 汇业银行从筹组到开办,正是皖系军阀当政的1917-1918年间。银行额定资本为1000万日元,中日双方各半。中方入股者绝大部分是以段祺瑞为首的皖系军阀首领。他们私有的股份占华股总额的42%。单是段祺瑞个人就有10000股,股金达100万日元之多(注:魏振民:《中华汇业银行的资本结构及其营业概况》,《历史档案》1981年第1期,第108页。按汇业银行共10万股,每股100 日元,第一期实缴50日元。按实缴计,段入股也有50万日元。)。他们都是利用这个银行作为营私自肥的窟穴。在1921-1927年的7年中, 银行净盈利(Net Profit)共计656万日元,平均每年将近百万日元。 其中最高的一年为179万日元(1925年),股息最高达到14%(1921年)(注:The China Stock and Share Handbook, 1926,p. 63,1929, p. 89.)。大大小小的军阀官僚,都从中分到一杯羹。国家所受的损益如何,全然不在他们考虑之列。 对比一下日本,情况完全相反。他们的程序是:内阁在汇业银行成立之前,首先推出兴业、台湾、朝鲜三大银行组成“特殊银行团”,作为汇业银行的后盾,签署“共同接受对华借款的合同”(注:《近代史资料》1981年第2期,第175页。),并授权兴业银行发行海外投资所需债券,筹集资金,以应付对华贷款的需要(注:《近代史资料》1981年第2期,第178页。)。其次是发动其他有实力的银行与三大特殊银行组成“海外投资银行团”,协助兴业银行发行债券(注:《近代史资料》1981年第2期,第178、200页。)。最后还由政府出面对兴业银行发行的债券提供支付本息金的担保(注:《近代史资料》1981年第2期,第178页。)。所有这些,都是“旨在使东京和大阪的主要银行,一面帮助日本兴业银行发行政府保证的兴业债券;一面互相合作,协助实行对外投资”(注:《近代史资料》1981年第2期,第178页。)。他们虽然也有私人个人入股(注:如首任专务理事柿内常次郎即有股1200份。参阅《近代史资料》1978年第1期,第163页。),但所凸现的是全体合力的精神,和中国方面比较,反差是极其明显的。 在日本全力进取的严峻形势下,中国方面却充满了毫无根据的自我陶醉。汇业银行第一任总理、同时也是股东大户的陆宗舆,为此提供了一个鲜明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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