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例子同样来自商人家庭。据汪道昆《潜川汪太孺人唐氏行状》记载,唐氏自嫁入汪门成为“上林公”之妻后,最初因为不能生子,就为丈夫找了小妾胡姬。随后,唐氏自己生了三个儿子,而这位胡姬先于唐氏去世,唐氏亲自为之营葬。不仅如此,唐氏还关心胡姬的娘家。胡姬有一位弟弟,因为经商失败而陷入贫困,并向唐氏求助,唐氏遂命胡姬之弟“管库”(53)。 第三个例子则发生在汪道昆家族中。汪氏上代也是经商出身,直到道昆父亲,仍以经商为生。但至汪道昆时,他以科举发身,步入士流。汪道昆的庶母亦即道昆父亲妾何为,曾与道昆的母亲相处四十年,在道昆的母亲去世之后,亲自至灵前痛哭,并道出她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亦即“以手足待妾,无他肠”(54)。 第四个例子发生在汪道昆本人身上。汪道昆的发妻早死,其继室吴氏生有一女,却无生子。为此,汪道昆的父母深以为忧,就偷偷派人至浙江钱塘县替道昆买回一妾。汪道昆知悉此事,坚决拒绝。随后因为道昆“以令上计”不在家,其父母就将此妾迎回家中。继室吴氏“召媵女与俱,不谯让”。等到道昆回家归省,吴氏又让媵女见道昆,并劝解道:“君毋伤父母心,有成命矣。”(55) 至吴氏死,这位小妾恰好为道昆生有一子。汪道昆为继室吴氏所写的墓志铭,其中涉及此事,目的还是为了证明其继室之豁达大度,不行妇妒。 第五个例子发生在一个士大夫家庭,既能说明妻妾关系的融洽,却又说明妾之地位底下。汪道昆记浙江海宁周氏家族之事云: 太学姓周氏,名甸,字惟治,海宁人。父易,母孙氏,出名家。外大父璋,举贤良;外曾大父子良,举进士,两世参知政事。母承礼教。以娩婉闻。弘治癸丑,生太学。父豪宕,雅游倡家,大父督过之,且谯责母。母退而从容讽止父,无违言。无何,父纳一姬,武林倡也。大父操父益急,必出姬。母归告贤良公,幸语舅,愿宽一女子,安良人。贤良公以为言,大父不许。副郁郁,卒死武林。母匍匐奔父丧,愿俱死。贤良公谓母:“舅姑老,子藐然孤,第蒿目立周宗,无徒沟渎为也。”母唯唯。媵人宋,事母梱内,与母俱。大父叱曰:“而,婢也。且未有子,守者何!”宋断发自盟,卒相守。当是时,母年二十有六,宋十有九耳。(56) 第六个例子发生在士大夫家庭。徐阶之子徐仰斋,家中姬侍众多,但他的继室夫人沈氏,却能“独持以退让”,为此得到了丈夫的夸奖,称其“沈氏其有后享乎?”随后沈氏连生二子,长子为徐宾夫,一生下来即交给无子之妾抚养。这位小妾待徐宾夫相当严厉,沈氏不以为怒,反而喜道:“藉以教吾儿也。”(57) 第七个例子发生在明代著名文人李开先身上。李开先在替他妻子张氏所作散传中,曾记载:“遣其弟为吾买妾丰沛,濒行,告以多方物色,务得丽人,使吾心爱,爱则可望生育。今果得子,其有功于吾家不细也。”(58) 所反映的也是正妻大度,主动为自己丈夫娶妾,并能与妾和睦相处。 第八个例子也发生在士大夫家庭。苏州人潘纯曾任御史之职,娶妾穆氏。穆氏之祖、父均为世勋之职,不知潘纯已经娶妻。潘纯嫡妻黄氏,不知丈夫已经娶妾,从苏州到北京探亲。潘纯担心妻子知道自己娶妾之事,就将穆氏安排到别室居住。穆氏知道后,非但没有躲避,反而执妹礼亲自去见黄氏。妻妾相见,黄氏表现出了非凡的大度,道:“吾初不知有汝也,吾子妇田宅在家,吾当还,汝善事君子。”第二天,穆氏兄弟前来兴师问罪,“将论纯而归女”,穆氏以理劝解,黄又“以女事其父”。穆氏兄弟为此感动不已,和好如初。黄、穆二氏“同处十六年无间言”(59)。 第九个例子同样发生在士大夫家庭。万历年间,有邢台人吴相出任苏、松兵备。吴相的父亲“故艰嗣”,于是妻、妾均到泰山祈祷求嗣。两位妇女祈拜真诚,其中正妻祝道:“吾夫素善,独吾获谴,不得育子,愿神胙子于妾身。”而妾亦祝愿道:“吾夫吾主母皆善人,妾身微,愿胙主母身。”(60) 一般说来,妇女得以维持家庭中的地位,最主要的方式就是生子,藉此母以子贵。而这两位妻妾却互相祝愿对方能怀子,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妻妾关系和睦的美事。 第十个例子还是出自士大夫家庭。据史料记载,李琛,浙江缙云人,任光禄寺丞。其妻应氏,赠孺人。李琛在妻子死后,一直抱有怀念之情,这种夫妻感情的产生,自然来自应氏之贤。李开先在为应氏所作墓志铭中,曾借李琛之口,将应氏之贤和盘托出: 人谁不妻也?然未若吾妻;亦谁不亡妻也?然未若吾妻亡之可痛者!方其初归于琛,年才十六耳……家事无巨细,率斩斩有端绪。父姊归宁,所携衣装镯饰尽掠于寇盗,妻乃出己有以与之,恐其惜物而致病也。及予有今官,蚤出暮归,不得理家事,而事有端绪,犹夫在家日云。予之卒业太学也,妻年二十七,尚未举子也,每劝予纳妾以为后计,予感其诚,从之,生子女各一。越十二年,妻将四十也,乃生一子,人以为真不偶云。既又生一女,遂婴产病,病中执予手泣曰:“君报政之期逼矣!例有封赠,母虽弗省,犹幸乎归吾翁也。然吾病势不能久支,料不克见矣!”继曰:“君性严急,儿女辈不敢轻近前。我死后,君必再娶,或有间言,则情不通而因瘁无所控诉,往往有后母者有后父,其体此意勿忘诸。”又以手抚诸子曰:“我今不复顾汝,汝其勉于作人及勤励学业。”已又呼侍婢,令其善事我,勿搬斗是非,自取罪责。言未毕而瞑。(61) 可见,正因为应氏通情达理,主动劝导丈夫纳妾,才使李琛在其去世之后,有一种格外的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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