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次,关键词设置对研究的成败具有基础性意义。 在新的学术时代,获取资料的方式只是靠文献检索,而检索的前提是设置关键词,于是,关键词设置是否合理关系重大。设置不当或不够周全,就可能遗漏重要的历史材料,从而影响到研究结论的可靠性。 历史学家的问题意识来源于现代社会,思维逻辑和语言概念都源自于现实语境,于是,当一个问题意识形成的时候,脑海里首先浮现的关键词是现代汉语的规范词语,而它则与古代汉语语汇有很大差异。这个最初浮现的关键词,即使能用,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关键词,用它来做检索,肯定会遗漏大量的文献信息。关键词的设定,必须从历史背景语汇中去选择,特别是古代史研究,这个问题十分突出。 前文谈到笔者作中国古代平均赋役研究的问题,当初的关键词设计就很费思索。古代的赋税徭役问题,有很多种相关词语,如赋役、徭役、赋税、差役、役法、徭赋、调役、力役、赋敛、口算、税役、贡赋等等。但采用这些语汇的地方,不一定都是在表达平均赋役的思想,如果用这十多个关键词去检索相关文献,获得的材料就会过于杂乱,于是,在设计关键词的时候,还要将这些表达“赋役”的词语与表达“平均”的词语相组合,才可能检索到比较准确的材料。表达均平思想的词语一般的用“平均”“均平”“平”“均”等,而且在语汇组合时,人们有时会颠倒组合的前后次序,譬如“均赋役”或者“赋役均”,“平赋役”或者“赋役平”,都符合人们的语言习惯。只有将表达“赋役”的词语与表达“平均”的词语排列组合,形成关键词群,进行多样性的检索,才可能既保证不会过多遗漏有效信息,又检索得比较精准,不致于浪费过多精力。 选择关键词需要对历史背景有充分的理解,熟读过相关时期的历史文献,熟悉该时代人们的语言习惯,否则,无论如何是难以做到关键词设置的周全和精准的。这实际上又是回到了前边的话题,必须要有较深厚的专业基础。如果专业基础不好,最好在熟悉相关文献方面下些功夫,在关键词设置阶段多做些功课,为获取相对完整的材料打好基础。 最后,笔者想强调,由知识性史学向问题性史学转化所提出的问题,即在互联网时代,史学研究的最终价值,是要以研究者所提出的问题来标志的,所以要在选题上多下功夫。以选题取胜,应该成为一个明确的治史理念。 选题问题也是传统史学所重视的,同前边两个问题一样,它也是在新的史学时代显得更加重要或迫切。其实,就史学的历史说,古往今来的历史学家,也从来都是以提出问题而著名的。他们在史学史上的价值,大多不是以解决了什么问题,而是以提出了什么问题而影响于后世的。司马迁史学最重大的贡献,就是他提出了“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这个影响后世两千年史学的重大命题;而至于说他是否从天人之际中究出了什么,找到了古今什么样的变化规律,倒并不重要。刘知幾是以他提出“史家三长”而著名的,至于他自己是否具有三长之才,他是否告诉了人们达到史家三长的秘诀,那则是无所谓的事情。章学诚是以提出“六经皆史”而著名的,至于他是否拿着“六经”还原了什么样的历史,则没有人去过多地考究。顾颉刚是以提出“层累的造成的中国古史”说而著名于世的,至于他是否因此而还原了多少古史的面貌,则不必去做计较。这些彪炳予史册的中国历史学家,无不是以他们提出的问题而著称于世。 但是,在传统时代,即使提不出惊世骇俗的重大问题,也还是有碗饭吃,扒扒材料,梳理一个问题,说清楚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还是有他的价值。而在今天,当互联网、大数据、数据库粉碎了垄断资料的梦想,在材料面前人人平等,占有材料易如反掌的时候,影响于社会或历史的,就只有靠你所提出的问题所带给人们的启发了。任何一个史家,都必须以你提出了什么问题,来标示自身的价值。至于你解决了什么问题,则并不重要,解决得好与不好也不重要,因为只要提出了问题,你解决不好还有别人、后人会在你的启发下继续推进。但是,如果没有问题,提不出给人以启迪的问题,你的价值何在呢? 所以可以断言,互联网时代的历史学家,是以他所提出的问题而著称的。一切以民族的未来为念,心存现实关怀的历史学家,都会在历史与现实的交会处,找到他独到的关切点,从而提出启迪人们心灵的历史命题! 综上所述,我们谈的四个方面,除了关键词问题有它的特殊性之外,其他三个问题都是传统史学中也有所强调的问题,只是新的时代特性,又加重或强化了治史的这些要求。由此也可以说明,新的时代,并没有改变史学的性质,而只是在史学属性的最基本方面,把它再加以推进!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尽管我们还无法断言,刚刚处在开端的一个新的史学时代将来会走到哪里,但史学所以为史学的基本属性将不会改变。它对史学基础的重视,对提升理论水平的要求,对问题意识极端重要性的强调,都只能会使未来的史学更深刻,更诱人,更繁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