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确实处于一日千里的发展与变化之中。客观现实不断打破着人们的主观预测和愿望。世界的发展和进步提高了人们观察历史的视觉高度,不断提供了新的研究手段。我国是一个拥有十亿以上人口的泱泱大国,又有着悠久的历史。我国的历史是人类历史长河的重要组成部分,我国人民对人类历史的总进程过去和现在都发生着巨大的影响,我们也脱离不了世界历史发展的总潮流。为了赶上当今世界由科技和信息带动的飞速前进的步伐,为了保证我国对世界历史发展应有的推动力而不被历史所遗弃和淘汰,我们不能不十分重视对世界及其历史的认真研究。实事求是地说,尽管近百年来,特别是近几十年来我们对世界及其历史的研究尽了很大的努力,但从世界历史的宏大规模来说,同世界上一些在这方面走在前面的国家相比较,我们的研究远远不够,甚至可以说还十分落后。这不仅表现在我们的研究力量相对十分薄弱,我们的研究方法和手段相当落后,而且在思想方法上也存在不少问题,因而也就使我国的研究成果相形见绌,既少大部头的学术着作,又有大量空白存在。 关于扩大研究领域、壮大研究力量、采取和引进先进的研究手段等方面的问题单靠我们这些学人的努力还不能完全奏其效,必须呼吁并建议有关方面采取应有的切实措施;而有关拓宽研究思路、改进研究方法、提高研究水平等方面问题的解决,我们的研究者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要我们善于协调自己就会出现成效,在目前至少应该对思想方法方面的问题进行必要的探讨。 历史研究必须以事实为根本依据。在以往的研究中或多或少存在着一种从观念出发、用先验的程式去剪裁历史的毛病,或者更确切地说,不少研究仅仅停留在对历史进行某种历史哲学上的阐释。这种方法实际上限制了我们的眼界,局限了研究领域,阻碍了这门学科的发展和进步,从而也损害了历史的科学性。人类的历史已有百万年以上,从来不是循着理论前进,而是循着实际发展。因此,在世界历史研究上尊重事实,尊重实际远比尊重理论更重要。 如果用一句现代科学的语言来说,人类社会是一个最复杂的系统工程。世界历史的画面千姿百态、千变万化、极其丰富多采。世界历史在多种因素的交互作用下发展与变化。跟在历史发展后面力图有意识地再现或再塑造历史画面的历史学家,最大的忌讳是把复杂的历史简单化。可是,在以往的研究中不乏硬搬历史唯物主义原理、滥用阶级分析方法、死套五种社会形态等偏向。用这种方法写成的着作一般都结构呆板、内容单调,本来丰富多采的历史变成枯燥无味的教条。读这样的历史书往往就像看服装商店橱窗里的塑制模特一样,尽管也有人的外形,却丝毫感觉不到鲜活的生命。这样的历史书自然达不到丰富智慧的目的。笔者认为,在世界史研究中必须淡化政治倾向、淡化阶级和意识形态观念,突出历史本身。 笔者从事苏联历史的教学与研究。在过去,常常碰到这样的提问: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学说是建立在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解剖和分析的基础之上,根据马克思主义理论,社会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结果,为什么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不是诞生在资本主义比较发达的欧美国家而却诞生在比较落后的俄国?苏联解体以后,又有不少人问:苏联是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应该是比资本主义进步的社会形态,为什么在苏联仅实践了七十来年就告一段落呢?甚至有些人干脆提出:苏联已不复存在,还有必要研究苏联历史吗?这些问题,尤其是前两个问题确实是从事苏联史、世界史研究的人不能回避而应认真研究并加以科学说明的大问题。不过,笔者常从提问者和解答者那里发现一些实际上涉及史学方法论的潜台词。 人们把历史比做长河是十分逼真和形象的。大江东去远不是浩浩荡荡一往直前,它需要穿越漫长而复杂的地形,只能曲折蜿蜒,既有不断的会合,也有不少湖港河汊。历史的发展比河流这种自然形成的形态更复杂、更难以捉摸。因为,历史不是注定的,也不是自然形成的。历史是人创造的,是人有意识地创造的。人总是根据自己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在种种抉择中做出选择,推动历史发展。人对历史发展的这种选择作用就造成了历史发展的或然性。对于苏联历史的上述问题的产生以及某些不正确的理解,多少都同把历史的发展看作直线和单行道有关,是同对人和历史的关系不能正确理解有关。只要认真研究十月革命的历史资料,就会发现:与其说俄国的社会主义是俄国历史发展的必然,还不如说它是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为俄国人所做的一种选择。当然,这一选择是有一定的客观条件和主观认识为根据的。俄国的社会主义之所以只实践了七十来年,其根本原因就在苏联历史的本身。如果可以拿一株植物的过早枯萎做比喻的话,那末,这里既有不大适合种子生长的土壤所造成的先天不足,又有后天的管理和培植不善的因素。苏联的解体并不是历史过程在那里的结束,而是同1917年一样,又出现了一次新的选择。作为历史学家,我们只能对历史的选择进行种种分析和评价,却不能也无权试图改变它。这里还需指出,历史的选择往往不是最佳方案。 至于上面提到的最后一个问题应该说是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苏联解体了,但它却是历史上的存在。根据中国史学传统,一般都是后一朝代写前一朝代的历史。这种传统还是有其科学上的道理。因为,历史就是发展过程,任何一个过程只有全部结束,各种情况才能充分暴露出来,如果仍然处于发展之中,虽说也可以对它进行研究,但却总使人感到扑朔迷离。同时,历史学家要依靠原始资料。所谓原始资料主要应包括国家和个人保存的档案,当时人在事件发生时所做的说明和记载以及事后的回忆,各种实际的调查资料,等等。而这些资料只有在过程结束以后才能大量得到。事实上苏联的不少档案材料现在才开始公布。从这个意义上说,现在研究苏联史正是时候。 对于苏联史的认真研究,写出真正有学术价值的着作,这不仅对于总结社会主义在苏联成败得失的历史经验教训有很重要的意义,而且还会把人们的认识提高到一个新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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