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主动与爱国学生联手,编辑多样化的特刊或书籍,以扩大宣传。在这方面,《京报》与《晨报》最有成绩。清华大学学生会以“唤醒民众,抵抗英日”为目的,编有日刊《上海惨剧》,刚出一期,《京报》社长邵飘萍和副刊主编孙伏园便主动提议,从6月8日起由《京报副刊》刊发《上海惨剧特刊》若干号,仍由清华大学学生会编辑。从18日起,复改为每周一、三、五出《上海惨剧特刊》,二、四、六则出北京大学学生会主撰的《沪汉后援特刊》。随后,它又先后刊出分别由学生救国团和女师大附中学生会分别主撰的《救国特刊》和《反抗英日强权特刊》。7月28日,再出北京大学学生会编辑的《北大学生军》。在不长的时间里,能先后与多校学生联手编辑多样化特刊者,唯有《京报》;而《京报》自身另有耗资巨大的《沪案特刊》,为惨案照片专集,连续出了三期,“使内外同胞,触目惊心,促成极大之反响”,(19)足见其魄力与用力之甚。《晨报》虽然只与师范大学学生会合作编辑《沪案专号》,但它除了成立“租界调查处”,收集上海租界及会审公堂“各种黑暗事实,备作交涉资料”外,(20)还与清华大学学生合作编辑《五卅痛史》一书,7月下旬由《晨报》社公开出版。是书约20万字,收集相关资料百余种,是当时有关五卅惨案资料最全的一本书。有名的大报主动与学生联手编辑特刊与专书,对学生是极大的支持、鼓励与提升,但更重要的是,它体现了知识界与学生爱国运动的密切合作,扩大了宣传声势。 其二,高扬民族主义,彰显新闻界的民族气节。新闻界不仅很快走出“静穆的悲哀”,而且随着五卅运动的迅速扩大,自觉高扬民族主义,彰显了自身可贵的民族气节。当时英日新闻界对于五卅运动的报道,多肆意歪曲真相,造谣惑众。6月底,日本记者访华团到京,北京新闻界沪案后援会代表在欢迎会上致辞,立场十分鲜明,他说:五卅惨案中杀人的虽是英国人,但导火线却始于日本人。故中日记者应携手维护人类共同的尊严。我们对在座日本记者的最低要求是,“要和我们一齐去宣传这一惨杀真相和公允的批评”,只有这样才足以使中国人“相信素唱亲善论调的日本,不是虚伪的,假造的,是真意的,诚恳的,因为使我们可以看见了亲善论调的铁证”。(21)在座谈中,日本记者布施知足提出:沪案真相未明,中国必须借鉴日本,要知道在自己修明内政前,欲修改不平等条约是不可能的。中方国民通信社记者罗敦伟起而反驳,说:中国内政之所以不能修明,障碍恰恰在于不平等条约的束缚。条约如得修改,中国内政自有向上之机会,“此则希望友邦记者,勿倒因为果”。沪案真相早已大白于天下,“勿以真相不明为言,因循复因循,反使真相为对方宣传所混淆也”。(22)在日本帝国主义气焰嚣张的当时,中国新闻界代表能如此旗帜鲜明和理直气壮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并毫不妥协地反驳对方同仁的谬说,实属难能可贵。无独有偶,与此同时,有伦敦《泰晤士报》驻京记者福瑞斯致书中国学界,提出现在事件真相未明,还谈不上追究责任问题。他质疑五卅运动仅是学界少数人所为,无非以此为废除不平等条约的手段,目的只在仇视英人罢了。为此,《京报》社长邵飘萍发表《致伦敦泰吾士报驻京记者愿其警告英国政府》一文,予以严正驳斥。他指出,记者将这场运动说成“仅系学界为其主动”,“实已陷于根本错误”,他但见学界发表文字较多,不知运动乃缘于英人之残杀激起了中国人普遍的愤慨;至于将运动说成仅是废除不平等条约的一种手段,更无非是“倒因为果”。(23) 上述固然都是北京的事例,但沪上同仁也不遑多让。1925年7月初,上海各英文报刊连续刊载英国外相张伯伦在议会下院的演说词及《赤化之有害于中国》一文,两文前都冠以特大字号的“诚言”二字,意谓:中国当下的运动是受共产党操纵,劝中国人当反对共产主义。与此同时,上海工部局不惜以高价诱惑极个别华人报刊登载《诚言》广告,(24)《诚言》招贴更遍布上海各通衢要道,一时颇引人注目。这反映了英人急于扭转上海于己不利的社会舆论,但其结果却是弄巧成拙。7月8日,《时事新报》发表时评指出:共产党活动遍各国,不足为奇。“但共产运动是一事,五卅惨杀所激成之怒潮为又一事。外人以此并为一谈,实属厚诬。”在各国不放弃对华不平等条约之前,此种所谓反共的“诚言”,绝无效果。最后,评论反唇相讥:今外人在沪到处张贴《诚言》,实属徒劳之举,不如改贴于伦敦大街,易其言曰:“诚言:欲免中国之赤化,以废除不平等条约为前提。”(25)刊登《诚言》广告的两家报纸,最终在舆论与同行的“罢报”制裁下,被迫公开道歉、刊文辟谣并接受罚款。这些都有力地打击了英人的气焰。惨案发生时,基于工部局的威权,上海报刊多不敢言,以今视昔,相去何止以道里计!客观地说,上述陈独秀愤激质疑新闻界的人格何在,至此当可释怀矣,尽管这并不意味着它没有继续可议之处。 6月7日,即五卅惨案发生一周之后,老报人孙伏园不无兴奋地写道:“这几天的报纸上,一版,两版,三版……载满了上海事件的新闻”,列强可以在我国土上随意杀人,这令我痛苦;“但是,我却在无意中得到了苦痛中的快乐。这就是报纸上原有的关于内争的新闻几乎没有了”,“这不是大快人心的事吗?”(26)他不是不知道没有内争的新闻,不等于没有内争的事实,但他仍感到“苦痛中的快乐”,原因即在于,他欣慰地看到了工商学各界终于第一次携手结成反帝统一战线,而作为知识界重要一翼的新闻界,则全力以赴投身运动,为国人的抗争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舆论阵地。 (责任编辑:admin) |